晨光刺破荒木村残留的夜雾，将白马寺废墟的断壁残垣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色。张鸿烈那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团行走的炽火，踏着碎石瓦砾，大步流星地走向村口。他那身磨损的玄色劲装外随意套着的旧皮甲，在朝阳下反射着粗粝的光泽，与三匹金色骏马油光水滑、熠熠生辉的皮毛形成了鲜明对比。那马车本身并不奢华，但车辕旁悬挂的鎏金“汉阳都·御前直隶”腰牌，在光线下流转着不容错辨的威严，无声宣告着车内之人身份的不凡——皇家禁军将领，北境兽潮的“镇石”。
“弟兄们！我回来了！”
张鸿烈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寂静的村口峡谷间撞出回响，惊飞了几只早起的寒鸦。
马车厚重的布帘一阵晃动，几个睡眼惺忪、甲胄略显凌乱的脑袋探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行军卧铺的压痕。
“将…将军回来了？”
一个年轻士兵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随即惊喜地喊道。
“将军回来了！哥几个快起来！”
“什么？将军回来了？终于能进村了吗？”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期盼。荒木村这破败景象，实在让人提不起驻留的兴趣。
“唔…不慌…孩子们…我再睡一会儿…”
角落里传来含糊的嘟囔，随即传来的，是轻微的鼾声。
“zzz…”
byd还真有没醒透的。
车厢内顿时热闹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衣甲、整理兵刃声不绝于耳。张鸿烈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在马车前辕的台阶上，震得车架微微一沉。他看着陆续钻出车厢、在晨光中伸展筋骨的部下们，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御前直隶军”老班底。
“头儿，这次‘探路’任务不容易吧？”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递过一个水囊，里面装着驱寒的烈酒。
“这鸟不拉屎的珍罗北道，听说戍边台那边更是苦窑中的苦窑？兽潮跟家常便饭似的，营房漏风比城墙窟窿还大？”
张鸿烈接过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驱散了清晨的寒气。他抹了把嘴，笑容依旧豪迈，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怕个球！咱们当兵的，刀头舔血是本分！环境不行？”
他大手一挥，指向荒木村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覆盖着灰白冻土的连绵山峦。
“咱们就动手改善！兽潮频发？”
他拳头一握，骨节发出咔吧轻响，一股百战淬炼出的煞气自然流露。
“正好！老子手里的刀，正愁没地方开荤！来多少，镇压多少！让那些畜生崽子们知道，这戍边台，是它们永远啃不动的硬骨头！”
“对！将军说得对！”
士兵们被他的豪气感染，纷纷应和，疲惫和抱怨似乎一扫而空。
“说得好！跟着将军，龙潭虎穴也闯了！”
“就是！干他娘的兽潮！”
一片激昂中，负责驾车的年轻运转兵却苦着脸，挠了挠头，期期艾艾地开口。
“咳咳…那个…将军…您看…今天这马车…要不…您来开会儿？昨晚守夜，我这眼皮子直打架…”
这话一出，马车周围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斥责。
“哎！王小二！你小子胆儿肥了是吧？让将军给你当车夫？”
疤脸老兵一巴掌拍在运转兵后脑勺上，笑骂道。
“就是！这…这不对吧？将军还得拿着入台文书去跟戍边台那帮丘八交接呢！”
另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皱眉道。
“啊？你一个运转兵不开马车要你有何用？想挨军棍了？”
有人起哄。
张鸿烈倒是哈哈大笑，浑不在意地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运转兵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行啊小子，有胆量！不过今天不成。”
他收敛笑容，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
“王小二，滚后面车厢补觉去！老李，过来！”
他看向那军官模样的汉子。
“你，来驾车！目标，戍边台直隶营！全速前进！老子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苦窑’，到底有多硬！”
“得令！”
被点名的老李精神一振，利落地跳上车辕，接过缰绳。
“都愣着干什么？上车！抓紧时间！正午之前，老子要在直隶营的校场上点卯！”
张鸿烈一声令下，士兵们如同上了发条，迅速而有序地攀上马车。
沉重的马车再次启程，碾过荒木村外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向着北方那片被灰白色山峦和铅灰色天空笼罩的“戍边台”疾驰而去。金色的骏马喷吐着白气，马蹄声在空旷寒冷的北境原野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
越往北，景色越发荒凉。植被稀疏，裸露的黑色岩石和冻土是主色调。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穿透衣甲缝隙，刺得人生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铁锈、硝石和某种大型野兽腥臊的独特气味——这是战备区和兽潮前线特有的味道。
途中并非全然平静。在穿越一片被称作“鬼哭峡”的狭窄山道时，两侧嶙峋的山崖上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豺狼却又更加尖锐密集的嘶嚎！
“警戒！是‘雪牙狈’！准备战斗！”
车辕上的老李厉声大喝，猛地勒紧缰绳。
话音刚落，数十道灰白色的身影如同冰雹般从两侧崖壁扑下！这些野兽形似巨狼，却生着匕首般的獠牙和冰蓝色的眼睛，速度快如鬼魅，正是北境常见的、喜欢成群结队袭击落单旅人或小型队伍的凶残妖兽！
车厢内的士兵反应极快，瞬间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张鸿烈却已如一道赤色闪电般从车辕上弹射而起！他甚至没有拔刀，双拳在瞬间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
“砰！咔嚓！”
“嗷呜——！”
拳风如雷，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一头扑得最猛的雪牙狈，脑袋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的白的在寒风中飞溅！张鸿烈身形毫不停滞，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踏步、拧身、挥拳，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妖兽濒死的惨嚎！他战斗的方式大开大阖，毫无花俏，却精准、高效、充满毁灭性的力量！狂暴的煞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在他周身升腾，竟让那些凶残的雪牙狈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和迟疑！
士兵们的弓弩和刀剑也及时补上，配合默契。这场遭遇战爆发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二十几头雪牙狈便化作一地狼藉的尸骸，腥臭的血液迅速在冻土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只有几头见机得早的，夹着尾巴哀嚎着逃回了山崖深处。
张鸿烈甩了甩拳锋上沾染的兽血和脑浆，面不改色，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扫了一眼战场，确认没有士兵受伤，沉声道。
“收拾一下，有用的材料带走。继续赶路！这点小场面都耽搁？戍边台的弟兄们怕是要笑话咱们‘御前’的腿脚慢了！”
士兵们迅速清理战场，将值钱的兽牙、皮毛剥下，动作麻利。看向张鸿烈的眼神，敬畏之外，更添了十分的狂热。跟着这样的将军，再险恶的北境，似乎也有了主心骨。
未时刚过，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中，一片依着陡峭山壁而建的庞大营垒，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戍边台直隶营，到了。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风浪的御前直隶营士兵们，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营垒的围墙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黑色山石垒砌而成，高达数丈，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烈火焚烧以及各种巨大爪牙撕裂的痕迹，有些地方的修补痕迹层层叠叠，新旧不一，诉说着无数次残酷的攻防。墙头插满了尖锐的、淬着幽蓝寒光的铁刺拒马，瞭望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关键角落，塔顶的士兵裹着厚厚的皮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渺小而坚韧。
营门是厚重的包铁木门，此刻敞开着，但门口并没有想象中迎接“友军”或“上官”的热闹场面。只有一小队身着灰黑色、略显破旧制式皮甲的士兵，在一位面容黝黑、嘴唇冻得发紫的队正带领下，如同钉子般站在刺骨的寒风里。他们的眼神麻木中带着审视，像打量一群闯入他们地盘的陌生人，而非来自帝都的援军。空气中除了寒风，还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铁锈味、汗馊味、劣质油脂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张鸿烈高大的身影第一个踏下马车，踩在戍边台营门外坚硬冰冷的冻土上。他炽火般的赤发在北境的寒风中张扬舞动，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沉默的戍边士兵，扫过那伤痕累累的高墙，最后落在那位冻得脸色发青的队正身上。
他脸上那豪迈的笑容并未消失，只是嘴角咧开的弧度，带上了一丝属于战神的、睥睨而滚烫的锋芒。戍边台的寒风？呵，正好给他这团火添点柴！
“老子张鸿烈！奉皇命，驻防戍边台直隶营！入台文书在此！”
洪亮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响，瞬间压过了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遍营门内外。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这鬼地方，够劲！老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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