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晨雾未散。
百里弘毅将鬼玺收入怀中,目光掠过臧海苍白的脸色。他欲言又止,终是转身向前,步伐沉稳而坚定。
二人沉默地穿行于林间,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响声。自那地窖归来后,臧海便一反常态地寡言,仿佛有千钧重负压在心头。百里弘毅虽心有疑虑,却知此时不宜多问,只默默陪行。
至山脚,忽闻马蹄急促由远及近。臧海警觉抬眸,只见数骑飞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着朱袍,腰悬金带,正是朝中权贵之装束。
“臧兄。”百里弘毅低声道,“来者是平津侯府的人。”
臧海神色微变,迅速垂首掩去眼底波澜。他心中已明——鬼玺现世的消息,恐怕已传入那位“幕后之人”的耳中。
为首的骑士勒马停步,冷声道:“奉侯爷之命,请二位即刻回城。”
百里弘毅拱手应允,侧目望向臧海,见其神情如常,竟无半分惊惶。他心下暗忖:此人能于险境中从容应对,绝非寻常之辈。
洛阳城内,风起云涌。
平津侯府前,朱门高耸,门前石狮威严逼人。臧海随百里弘毅步入府邸,脚步沉稳,面上却无一丝波动。他深知此行凶险,更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与立场皆不容有失。
厅堂之中,平津侯端坐主位,面如冠玉,气度雍容。他含笑迎二人入座,言语温润,似是旧友重逢。
“听闻二位近日奔波山野,辛苦了。”他执壶斟酒,语气温和,“不知可有何发现?”
百里弘毅淡淡一笑,尚未开口,臧海已先一步道:“不过是一场虚惊,未有所获。”
平津侯目光微闪,随即轻叹:“世间传闻,终究不可尽信。然若真有异宝现世,朝廷亦当慎重处置。”
话音落下,堂中一时寂静无声。臧海垂眸,指尖缓缓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终于看清眼前之人——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血夜里的身影重叠。
他原以为只是巧合,直到方才那一句“世间传闻”,才彻底揭开尘封多年的真相。
平津侯,正是当年灭门惨案的主谋。
夜深,臧海独坐房中,烛火摇曳,映得墙上影子扭曲如妖。他取出母亲留下的铜片,指尖抚过背面的地图轮廓,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冷意。
复仇的念头在他心中翻涌,却因面具人的压迫而不得不隐忍。他记得那日被囚于密室时,那人低声警告:“若你敢背叛我,不仅你性命难保,连那百里弘毅,也休想活命。”
窗外风声骤起,吹熄了烛火。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毫无情绪的面孔。
翌日清晨,百里弘毅独自前往大理寺查阅旧案卷宗。他父亲生前曾查办一桩牵涉权贵的要案,最终却不了了之。如今,此案再次浮现心头,令他不禁怀疑,是否与当前局势有关。
卷宗繁杂,线索零散,百里弘毅却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端倪。那些被刻意抹去的名字、模糊的时间线,以及某些关键证人的莫名失踪,皆指向同一个方向——平津侯。
他正凝神思索,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大人,属下查到一人,曾在事发当晚出入赵府。”
百里弘毅回头,见是一名密探,递来一份泛黄纸页。他接过细看,脸色渐沉。
纸上所载,赫然是臧海之名。
他心念电转,脑海中闪过数日前在臧海院中见到的木匣、铜片,乃至那枚鬼玺。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竟隐隐勾勒出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他开始明白,臧海并非单纯的幕僚,而是与这局棋息息相关之人。
午后,臧海奉命前往庄芦隐处议事。此人乃平津侯亲信,素以手段狠辣著称。臧海知其为人,故而步步小心。
议事厅内,庄芦隐斜倚案几,手中把玩一枚玉珠,语气漫不经心:“臧先生,侯爷对你颇为器重,然近日风声不稳,恐有人借机搅乱朝局。”
臧海拱手微笑:“卑职愚钝,但求尽忠职守。”
庄芦隐眯起眼,意味深长地道:“那便最好。若有人意图动摇侯爷根基,你该知道如何应对。”
臧海点头称是,退下时,背脊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住处,他刚推开门,便见百里弘毅立于庭中,神情复杂。
“你到底是谁?”百里弘毅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试探与笃定。
臧海神色不变,缓步走近:“我是谁,并不重要。”
“可你与平津侯之间的仇恨,却足以改变一切。”百里弘毅直视他的眼睛,“你母亲的死,与那场灭门案有关,对吗?”
臧海瞳孔微缩,旋即恢复平静:“大人多想了。”
“我不信。”百里弘毅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坚定,“你若真是仇人之后,为何还要助我查明真相?你若真是忠臣,又为何要隐瞒身份?”
臧海沉默片刻,终是轻叹:“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清的。”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查。”百里弘毅伸手,按在他的肩头,“无论你是谁,我都信你。”
臧海怔住,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月光洒落庭院,映得两人身影交错,宛如命运交织的两股绳索,紧紧缠绕。
然而,他们未曾察觉,在屋檐之上,一双冷眼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夜风拂过,带起一片枯叶,轻轻落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