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风掠过御史台屋檐,吹得窗纸簌簌作响。曹静贤那句“稚奴未死”如一记闷雷,在百里弘毅与臧海心头炸开。两人皆未言语,却已从彼此眼中读出深意。
他将信折好收入袖中,笑意温婉:“我知百里大人素来公正严明,若能助我查明此事,定不负朝堂所托。”
百里弘毅淡然一笑,语气不疾不徐:“曹大人言重了。若有线索,自当彻查到底。”
臧海垂眸敛色,仿佛未曾听出其中试探之意。他缓步后退一步,站于百里弘毅身后,低声道:“天色已晚,还请曹大人早些回府歇息。”
曹静贤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最终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下,百里弘毅才缓缓转身,看向臧海。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一片沉思。
“你可曾见过那封信?”他低声问。
臧海摇头:“未曾。但‘稚奴’二字,足以令他生疑。”
百里弘毅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他已经开始怀疑你。”
臧海神色不动,只道:“迟早之事。”
夜色渐浓,二人并肩走出御史台,寒风扑面而来。百里弘毅忽而驻足,侧目看他:“你母亲的遗物,还在身边吗?”
臧海一怔,旋即点头:“在我房中。”
“带我去。”百里弘毅语气坚定,“或许,那里藏着我们一直寻找的答案。”
臧海未再多言,领着他穿过几条幽暗小巷,来到一处僻静院落。屋内陈设简朴,唯有案上一只旧木匣引人注目。那木匣古旧斑驳,边缘刻着一道细密纹路,似是某种古老图腾。
百里弘毅走近,凝神细看,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纹路:“此纹……我在赵秉文的书房中见过。”
臧海心中一震,立即打开木匣。匣中并无贵重之物,唯有一枚玉佩、一本泛黄书册,以及一块裹着丝布的铜片。
他取出铜片,轻轻揭开丝布,露出其下刻着的一行小字——“赵氏门客名录”。
百里弘毅瞳孔微缩:“果然……你母亲与赵秉文之间,有牵连。”
臧海手指收紧,声音低沉:“不止如此。”
他翻转铜片,背面赫然刻着一幅地图轮廓,线条复杂,标注极细。最下方,一个模糊的印记隐约可见——鬼玺。
百里弘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鬼玺地图?”
臧海点头,目光沉沉:“看来,母亲早已知晓这枚鬼玺的存在,并将其藏匿于此。”
百里弘毅皱眉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看他:“你可知鬼玺为何重要?”
臧海缓缓摇头。
“鬼玺,乃前朝秘宝,传为镇国之器。”百里弘毅低声道,“它不仅象征正统,更关乎一段被尘封的皇族血统之争。若落入他人之手,足以掀起一场政变。”
臧海默然。他虽早知鬼玺非同寻常,却不曾想竟牵涉如此深远。
百里弘毅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你母亲为何要将它交给你?他是否曾对你提过什么?”
臧海神色微动,随即摇头:“他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莫忘本姓’。”
百里弘毅静静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你是否想过,你真正的身份,也许并非你所认为的那样?”
臧海猛地抬头,对上百里弘毅的目光。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角,露出底下潜藏已久的真相。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你是何意?”
百里弘毅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拿起那块铜片,仔细端详地图上的标记:“这上面的路线,指向洛阳西南方向的山中。若我没猜错,鬼玺就在那里。”
臧海心中一紧:“你想去?”
“必须去。”百里弘毅语气坚定,“若鬼玺真在此处,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臧海望着他,神色复杂。他知道,这一去,或许便再也无法回头。
翌日清晨,二人换上便服,悄然离开洛阳城。一路向西南行进,沿途皆是荒山野径,鲜有人烟。
数日后,他们抵达一座隐于群山之间的废弃寺庙。庙宇破败,杂草丛生,唯有殿中供奉的一尊石像仍显庄严。
臧海站在石像前,细细打量。突然,他注意到石像底座上,刻着一行几乎被岁月侵蚀殆尽的小字:“赵氏忠仆,藏钥于此。”
他心中一震,立刻蹲下身,仔细清理石缝中的泥土。不多时,一枚铜钥匙从中滑落。
百里弘毅拾起钥匙,目光微闪:“看来,这里另有机关。”
二人合力搬开石像,果然发现地底藏有一道石门。铜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石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蜿蜒向下。二人点燃火把,缓步前行。约莫走了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隐秘的地窖。
地窖中央,摆着一只青铜匣,匣上刻着繁复纹路,正是鬼玺印记。
百里弘毅上前一步,欲触碰匣盖,却被臧海拦住。
“等等。”他低声提醒,“此处机关重重,不可贸然。”
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陷,地面竟自行翻转!
臧海反应极快,一把拽住百里弘毅的手臂,借力跃上一侧石壁,堪堪避开陷阱。脚下的砖石轰然塌陷,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百里弘毅喘息片刻,抬眼看向臧海:“你怎会知道这里有机关?”
臧海低头看着手中铜片,神色凝重:“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不只是线索,更是警告。”
百里弘毅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那你来。”
臧海走上前,依照铜片上的纹路,逐一按压匣周机关。随着最后一道机关扣合,青铜匣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响,缓缓开启。
匣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黑曜石印章,表面雕刻着一只诡谲兽形,正是传说中的鬼玺。
百里弘毅伸手欲取,却被臧海按住手腕。
“你相信我吗?”臧海低声道。
百里弘毅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点头:“信。”
臧海松开手,看着他将鬼玺取出。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什么记忆正在苏醒。
“你如何确定我会信任你?”百里弘毅忽然问道。
臧海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渊:“因为,你也一直在找一个人。”
百里弘毅神色微变,却未否认。
“你可曾想过,”臧海缓缓道,“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或许从未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