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初现

半月后的晌午，蝉鸣聒噪。许凌正在账房核算漕运损耗，忽见顾欣——顾泽的幼妹，一袭素色襦裙，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未等丫鬟通报，她已抓住许凌的手腕：“许姐姐，我查到了当年的事...”

话音未落，许凌已迅速起身掩上门扉。顾欣素来与她交好，自小跟在兄长身边的她，性子直爽，此刻眼中却满是惊惶与愧疚。“姐姐，我在父亲书房发现密信，原来当年陛下赐婚...是苏侍郎暗中运作！他买通了陛下身边的太监，在选秀名单上做了手脚，就是为了让婉仪姐姐嫁入我家，巩固势力！”

许凌握着算盘的手骤然收紧，算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记忆如潮水翻涌，顾泽大婚那日苏婉仪眼中若有若无的探究，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泽郎书房的仕女图”，此刻都有了答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依旧平静：“你可瞧清了密信内容？”

“千真万确！”顾欣从袖中掏出泛黄的纸笺，墨迹晕染处，“苏明远”三字赫然在目。“我本想告诉兄长，可他近日总被苏侍郎拉去应酬，我怕贸然说出...会惹来祸事。”少女眼眶泛红，“姐姐，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许凌轻抚她颤抖的肩膀，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翠竹上。曾经以为是命运捉弄，如今才知是有心人刻意安排。指尖摩挲着纸笺上的折痕，她忽然想起苏婉仪拜访那日，看似示弱的言语间，何尝不是在试探她与顾泽的过往？

“此事切莫声张。”许凌将密信小心折好，“你先回去，我自有打算。”送走顾欣后，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账房，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当年被泪水浸透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不甘，此刻都化作心底翻涌的暗潮。

暮色降临时，许凌望着镜中素净的面容，缓缓戴上珍珠耳坠。既然有人精心布局，那她便要撕开这虚伪的假面——不是为了旧情，而是为了那些被权势碾碎的真心，和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顾泽回到顾府时，庭院里的灯笼已次第亮起。他揉着眉心推开书房门，却见顾欣蜷缩在角落的太师椅上，手中紧攥着什么，眼眶红肿如桃。

"阿欣？"顾泽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顾欣猛地起身，踉跄着将皱巴巴的纸笺塞到他手中："兄长，你看看这个！"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呜咽，"原来当年...原来我们都被苏侍郎骗了！"

烛火摇曳间，顾泽展开纸笺。随着字迹映入眼帘，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密信中详细记载着苏侍郎如何买通宫中太监篡改选秀名单，如何在陛下耳边吹风促成赐婚，字字句句如同一把利刃，剜着他的心。

"不可能..."顾泽喃喃自语，踉跄着扶住桌案，"婉仪她...她知道吗？"

"我不知道！"顾欣泣不成声，"但我看到她房中的暗格里藏着同样的密信副本！兄长，我们都成了他们谋取权势的棋子！"

书房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顾泽想起新婚夜苏婉仪望向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这些年她虽温柔体贴，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原来从始至终，这场婚姻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许姐姐说要小心行事。"顾欣抽噎着，"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兄长，我们该怎么办？"

顾泽捏着密信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窗外夜色深沉，他望着庭院中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花枝，忽然想起许凌最后看他时那平静又疏离的眼神。那时的她，是不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去备马。"顾泽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可怕，"我要去见许凌。"

"现在？"顾欣惊愕地看着兄长，"可是已经入夜了..."

"等不及了。"顾泽披上外袍，大步往外走。他必须亲口问她，这些年独自咽下委屈时，有没有一刻恨过他；更要告诉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操纵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