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集训营的双人课题来得比想象中快。张叔平站在黑板前,粉笔敲着“拓扑学基础”几个大字,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少年:“两两分组,课题是——用实物还原莫比乌斯环的拓扑性质,明天课前展示。”
林朝夕冲苏晚棠眨眼,刚要举手,就看见裴之已经站起身,指尖转着钢笔穿过课桌间的缝隙,停在她课桌前:“苏晚棠,组队吗?”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花卷抱着课本探过身,故意拖长声音:“裴之哥哥怎么不找林朝夕组队呀?她可是草莓……”话没说完就被林朝夕捂住嘴,女孩冲苏晚棠耸耸肩,转而和后排的男生组了队。
“好。”苏晚棠收拾好课本,指尖蹭过裴之递来的几何画板——上面已经画好了莫比乌斯环的三维展开图,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用琴弦试试?你昨天的声波频率很适合。”
午后的琴房落满阳光。裴之靠在琴凳上,看苏晚棠将小提琴弦拆下来,绕在两个木质支架上。他腕间的绷带已经拆掉,分形刀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条沉默的小蛇,蜷在苍白的皮肤上。
“莫比乌斯环的关键,是让一根线同时拥有正反两面。”苏晚棠说着,指尖划过琴弦,哼起一段平稳的旋律。琴弦在声波中震颤,竟慢慢扭曲成环,首尾相接的瞬间,她忽然发现弦上有极细的荧光粉——是昨天解七桥问题时沾到的。
裴之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苏晚棠僵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草莓世界裴之常用的香水一模一样,却多了丝少年独有的皂角香。“频率再降半个音程。”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调整琴弦的张力,“你看,当频率和环的周长形成黄金比例时……”
琴弦突然发出清越的颤音。两人眼睁睁看着扭曲的弦环表面泛起分形纹路,竟和苏晚棠腕间的血痕、裴之的刀疤一模一样。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阳光穿过环面,在琴房地面投出旋转的莫比乌斯投影,将两人的影子紧紧绞在一起。
“这是……”苏晚棠屏住呼吸,指尖触到裴之掌心的薄茧——和草莓世界裴之握笔时磨出的位置一模一样。
“时空锚点的共振。”裴之低声道,指尖划过弦上的分形纹路,“你母亲的笔记里提过,当两个世界的‘锚点’接触时,会触发分形具象化——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他忽然松开手,退后半步,耳尖却红得滴血。苏晚棠这才注意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一小截锁骨,锁骨下方,隐约有颗淡色的痣,形状竟像个极小的莫比乌斯环。
“昨天给你的纸条,”裴之忽然转身翻找琴凳下的工具箱,声音有些发闷,“其实还有后半句。”他掏出张泛黄的便签,背面是母亲后来加上的字迹:“裴之的父亲是刑警,近期在调查时空异常,注意他腕间的表——那是另一个锚点。”
苏晚棠猛地抬头。想起昨天在礼堂,裴之父亲裴东来曾来过一趟,腕间戴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上的齿轮纹路,竟和母亲笔记里画的时空裂缝示意图一模一样。
“我父亲最近总问我关于福利院新来的孩子。”裴之将便签折好塞进她口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琴弓断口,“他不知道我见过草莓世界的自己,更不知道……”他忽然顿住,盯着她腕间的血痕,“你的血痕,和我父亲当年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分形图案,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集训营其他学员的笑闹声。苏晚棠忽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案件记录——1998年,安平市发生过一起“分形血案”,受害者手腕上有奇怪的分形伤口,最终案件被定性为“数学爱好者的极端仪式”。
“我父亲一直以为那是连环杀手的标记。”裴之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少年不该有的苦涩,“直到七年前,我在草莓世界看见邱月教授的研究资料——才知道那是时空锚点觉醒时的副作用。”
琴弦突然发出尖锐的颤音。苏晚棠手腕的血痕发烫,竟顺着手臂蔓延出细小的分形纹路,像无数条发光的藤蔓,朝着裴之腕间的刀疤延伸。少年瞳孔微缩,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些纹路竟慢慢消退,最终在两人相触的指尖,聚成一个极小的莫比乌斯环光粒。
“别害怕。”裴之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草莓世界的我教过我,当锚点共振时,只要保持数学思维的冷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握着她的手腕太久,猛地松手,转身假装整理琴谱,“总之,课题差不多了,明天展示时你负责声波部分,我来做几何建模。”
苏晚棠看着他耳尖的红,忽然觉得此刻的裴之,比草莓世界的他多了份少年的鲜活。那个总在实验室熬夜的裴之,永远穿着笔挺的白大褂,说话时带着疏离的礼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会因为一次触碰而耳尖发红,会在琴房里和她分享藏了七年的秘密。
“裴之,”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琴弓上的“ST”,“草莓世界的你,有没有说过……我们为什么是彼此的锚点?”
琴房里的空气忽然凝固。裴之背对着她,指尖捏着琴谱的边角,指节泛白。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他说,因为我们的数学基因,天生契合——就像莫比乌斯环的正反两面,看似对立,却在本质上,是同一个整体。”
他转身时,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苏晚棠忽然发现,他左眼尾有颗极小的泪痣,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草莓汁——这是草莓世界的裴之没有的印记。
“不过比起这个,”裴之忽然举起手中的机械表,是裴东来的旧款,表盘齿轮正随着分形光粒轻轻转动,“你更该担心这个——我父亲的调查越来越紧,而你的琴弓和血痕,都是最明显的‘异常’。”
苏晚棠凑近观察表盘,忽然发现齿轮缝隙里卡着半张纸条,边角的分形纹路和母亲笔记一致。她刚要伸手去拿,裴之忽然按住她的手背,指尖在她掌心快速画了个圆——那是莫比乌斯环的简化符号。
“晚上来少年宫顶楼,”他低声道,“我带你看样东西——关于你母亲,还有两个世界的……真相。”
夕阳的余晖透过琴房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裴之的校服蹭过苏晚棠的裙摆,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的雪松与皂角香,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当你遇见那个能和你用数学对话的人,就会知道,有些缘分,早在分形的起点,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此刻,琴房里的莫比乌斯环还在轻轻旋转,分形光粒落在裴之的藏蓝校服上,像撒了把碎钻。苏晚棠捏着琴弓,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还没散去——那是少年指尖的温度,带着芝士世界的雪,和草莓世界的光,在时空的褶皱里,悄悄织成了属于他们的环。
夜色将至。顶楼的约定像颗草莓糖,藏在裴之递来的掌心。而苏晚棠知道,当她跟着这个腕间有分形刀疤的少年,走向少年宫顶楼时,他们即将揭开的,不仅是母亲的秘密,更是两个世界在数学褶皱里,早已注定的相遇——
就像莫比乌斯环的两端,终将在某个时空的节点,相遇,相扣,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