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走后的第五年,二月红已是长沙城无人不知的二爷。戏台上他水袖翻飞,唱尽悲欢离合,台下却冷得像块寒冰,直到那个暮春的午后,他在街角的面摊前停下了脚步。
面摊的姑娘低头端面时,鬓边碎发垂落的弧度,竟与记忆中的阿念有七分像。二月红的心脏骤然缩紧,鬼使神差地坐下:“一碗阳春面,多加葱花。”姑娘抬头应他,眉眼温顺,笑起来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像极了阿念当年点的胭脂。
“我叫丫头。”她轻声说。二月红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从那天起,他成了面摊的常客,给她送过冬的棉袄,寻治咳嗽的药方,在她被地痞骚扰时不动声色地解围。长沙城里人人都说,二爷对这丫头动了真心,只有二月红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她身上寻找阿念的影子。
丫头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怎会看不出他的特别。他送来的药材总是最好的,棉袄的针脚被重新缝补过,连她随口提过爱吃糖糕,第二天就有老字号的点心送到。她开始在他登台前守在梨园外,在他散戏后递上温热的汤羹,看他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些不敢言说的情愫。
那天雨下得很大,丫头撑着伞在梨园外等了很久,见他出来便递上食盒:“二爷,我做了姜撞奶,驱寒。”二月红接过食盒,无意间触到她的手,冰凉刺骨,像极了阿念临终时的温度。“天凉,别等了。”他声音有些哑,却没敢看她的眼睛。丫头点点头,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轻声问:“二爷,您对我好,是因为……我像谁吗?”
二月红的心猛地一颤,避开她的目光:“你是个好姑娘。”这句话像根刺,扎得丫头眼眶瞬间红了,却还是强笑道:“能被二爷这样的人惦记,是我的福气。”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在雨雾中越来越淡,二月红握着温热的食盒,第一次感到一种说不清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