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

汉文帝元年，元宵佳节的未央宫张灯结彩，琉璃盏里的烛火映着满殿流光，丝竹之声伴着酒香飘出殿外，漫过汉白玉栏杆，落在庭院的红梅上。

刘恒端着酒盏坐在主位，目光却越过舞姬的水袖，落在殿角那个素衣女子身上。她是御史大夫苏文渊的妻子苏卿颜，今日随夫入宫赴宴，自始至终安静地坐在苏文渊身侧，偶尔为丈夫布菜，指尖掠过青瓷碗沿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方才舞姬旋身时不慎撞向她，她也只是微微侧身避让，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无半分宴席的热闹，只余一片清宁，像雪后初晴的湖面，一眼便撞进刘恒心里。

“陛下，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酿，您尝尝？”窦漪房端着酒壶上前，语气温和。她是刘恒的皇后，却也是他当年为迷惑吕后、稳固代王地位而娶的妻子。这些年，刘恒待她敬重有加，却从未有过半分夫妻间的亲昵，她早已习惯，只是今日见他频频侧目殿角，心底还是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刘恒回过神，接过酒盏却未饮，目光又下意识飘向苏卿颜的方向——她正低头听苏文渊说话，鬓边一支素银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代地，吕后派来的眼线监视他时，他与窦漪房演戏的场景，那时他以为，此生大抵就是在权谋算计中度过，却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元宵夜，对臣子的妻子动了心。

宴席过半，苏文渊奉命上前奏事，苏卿颜独自留在座位上。刘恒借着酒意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苏夫人似乎不太喜欢宫里的热闹？”

苏卿颜没想到帝王会主动与自己说话，连忙起身屈膝行礼，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回陛下，臣妇只是性子喜静，并非不喜热闹。”她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他，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入宫前，苏文渊曾反复叮嘱她，宫宴之上需谨言慎行，尤其不能与帝王过多接触。

刘恒看着她拘谨的模样，心里竟生出几分欢喜，又问：“听闻苏夫人家学渊源，尤擅书法？”

“臣妇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苏卿颜的回答依旧恭敬，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这时，苏文渊奏事完毕回来，见此情景连忙上前：“陛下，臣妇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刘恒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的异样，淡淡道：“苏大夫多虑了，朕只是与苏夫人闲聊几句。”说罢，便转身回了主位，只是那双眼，却再也无法从苏卿颜身上移开。他知道，从今夜起，这个叫苏卿颜的女子，便成了他心头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