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

九幽台的风裹挟着血腥气，刮过荒芜的人猎场。枯黄的野草被马蹄踏得粉碎，溅起的泥点混着血迹，在深秋的冷空气中凝固成狰狞的图案。苏棘蜷缩在奴隶队伍里，单薄的粗麻衣衫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裸露的脚踝早已被冻得青紫。

她是罪臣之女，三个月前家族被抄，满门流放，唯有她被没入权倾朝野的宇文家，成了最低贱的奴隶。此刻她和其他数十个奴隶被圈在临时筑起的木栏里，像待宰的牲畜，等待着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

“都精神点！待会儿要是能博得公子们一笑，或许还能留条活路！”监工的恶奴挥舞着皮鞭，抽在旁边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激起一阵痛苦的呻吟。

苏棘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见过太多生死，早已学会将恐惧压在心底。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女，即使穿着同样破烂的衣衫，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奴颜婢膝，只有冰冷的警惕。那是楚乔，和她一同被送入猎场的奴隶，也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不同”的人。

“咻——”一支羽箭擦着苏棘的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木栏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她浑身一颤，抬头便看见猎场对面的高台上，一群锦衣华服的贵族正举杯谈笑，眼神轻蔑地扫过木栏里的奴隶，像在打量笼中的猎物。

为首的少年穿着月白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却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指尖把玩着一支银箭，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奴隶中逡巡，正是宇文家三房的嫡子，宇文怀。

“怀公子，今日的猎物似乎不够劲啊。”旁边一个纨绔子弟笑道，“不如我们加点彩头？谁猎到最烈的奴隶，这颗鸽血红就归谁。”

宇文怀轻笑一声，声音带着玉石相击的冷冽：“无趣。驯服烈马才需技巧，收拾这些贱奴，只需一箭罢了。”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陡然锐利起来，像鹰隼锁定了目标。

号角声骤然响起，木栏的闸门被猛地拉开。奴隶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身后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惨叫声此起彼伏。苏棘下意识地拉住身旁的楚乔，压低声音道：“往东边跑！那里有矮树丛！”

楚乔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两人猫着腰冲向猎场东侧。一支羽箭呼啸着射向楚乔的后心，苏棘瞳孔骤缩，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箭尾的劲风扫中肩头，疼得眼前发黑。

“你做什么？”楚乔扶住她，声音里带着惊讶。

“活着才有希望。”苏棘咬着牙说，拉着她钻进半人高的灌木丛。

高台上，宇文怀原本正准备下令射杀那个眼神桀骜的少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阳光下，那个瘦弱的奴隶挡在同伴身前，侧脸沾着泥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濒死的野草在绝境中燃起的微光。那瞬间的决绝和倔强，竟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冰封的心湖。

“怀公子？怎么不射了？”身旁的人疑惑道。

宇文怀收回目光，指尖的银箭转了个圈，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不急。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瘦小的身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猎场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苏棘和楚乔躲在树丛里，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渐渐稀疏的惨叫声，直到夜幕降临，猎场恢复死寂，才敢探出头来。

“谢谢你。”楚乔看着苏棘渗血的肩头，低声道。

苏棘摇摇头，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伤口：“我们都是奴隶，不相互照应，死得更快。”她望着远处宇文府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但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

楚乔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找到离开的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穿透树林，照亮了她们藏身的地方。苏棘心中一紧，拉着楚乔想往后退，却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找到她们了。”

宇文怀骑着黑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树丛中的两人，月光洒在他俊美却冷酷的脸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他的目光掠过楚乔，最终落在苏棘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抓住她们，带回府里。”

苏棘知道，她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被士兵粗暴地拖拽着离开树林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楚乔，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活下去。”而她没有看到，宇文怀注视着她背影的眼神里，除了冰冷，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