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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术台

他娶我,只为我的肝

我躺在手术台上,听见丈夫温柔叮嘱医生:“麻药少打点,影响肝脏质量。”

“她怕疼?没关系,反正她以后也不会需要肝脏了。”

白月光需要换肝,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的肝型匹配。

手术灯亮起时,我最后看了一眼结婚照。

后来,他们在我病房发现白月光的早期肝癌诊断书。

日期,比我们的结婚证还早三个月。

报告末尾批注:“肝源已找到,完全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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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眼的手术灯悬在头顶,像一只毫无感情的巨大独眼,将我钉在这片惨白的方寸之地。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般的洁净感。身下的金属台面寒意彻骨,透过薄薄的手术服,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体里仅存的热量。

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想蜷缩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寻求一丝虚幻的庇护。但束缚带勒在手腕和脚踝上,冰冷的皮革紧贴着皮肤,纹丝不动,将我彻底摊开,宣告着绝对的掌控。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规律,每一步都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是沈聿怀。

门被轻轻推开。他走了进来,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与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手术室格格不入。他径直走向主刀医生王主任,甚至没有往我这个方向瞥一眼,仿佛躺在手术台上准备被剖开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王主任,”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是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沉溺的温柔乡,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锋,“麻药剂量,请务必控制。”

王主任似乎有些迟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沈先生,常规剂量是为了保证病人无痛……”

沈聿怀微微侧身,他的侧脸线条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冷硬,薄唇开合,吐出的话清晰无比地砸进我的耳朵里:“少打点。麻药……对肝脏质量可能有影响。” 他顿了顿,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她怕疼?忍忍就好。反正……”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漠然,“……她以后也不会需要这东西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凿穿我的耳膜,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再轰然炸开。冰冷的寒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麻木僵硬。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些深夜归家时捎带的温粥,那些落在额角带着怜惜的轻吻,那些被精心收藏在保险柜里的、写着“林晚专属”的生日礼物……所有我曾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温暖碎片,在这一刻,统统碎裂成齑粉。

它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是为了此刻——为了确保这颗被他觊觎的肝脏,能完好无损地、新鲜热乎地,移植进他心尖上那个人的身体里。苏清浅。那个名字像烙印,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

头顶那盏巨大的手术灯“嗡”地一声,亮到了极致。刺目的白光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整个视野,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暴露、无处遁形的绝望。视线彻底模糊前,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珠,死死盯向门口的方向。

那里,走廊墙壁上挂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是我和沈聿怀的结婚照。照片里,他穿着同样挺括的西装,唇角噙着完美的笑意,微微低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而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他怀中,笑容灿烂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傻子。婚纱的蕾丝花边在柔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指尖似乎还“无意”地轻抚着我露出的手臂。多么完美,多么深情的定格。

多么……讽刺。

巨大的、无声的悲鸣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堵得我快要窒息。心率监测仪尖锐的“嘀嘀嘀”警报声骤然撕裂了手术室里冰冷的寂静,屏幕上那道代表生命的绿色线条疯狂地上下窜动,几乎要撞破界限。

“病人情绪极度波动!血压急剧升高!” 护士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镇静剂!快!”王主任的声音立刻绷紧。

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冰冷的液体迅速注入血管。意识像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猛地往下拽去,沉入无边的、粘稠的黑暗深渊。最后残存的感官里,是沈聿怀似乎终于朝手术台这边投来的一瞥。那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交付的、至关重要的货物是否完好无损。

黑暗彻底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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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漆黑冰冷的海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部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我那场交易已经完成——我的肝脏,我那段用全部真心换来的婚姻里唯一真实有用的部分,已经被精准地切割、取走。

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在一起,我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掀开一丝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灰白,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混合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花香?不是沈聿怀喜欢的冷冽雪松。是甜腻的百合,苏清浅最钟爱的味道。

“醒了?”

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柔和。是沈聿怀。

我眼珠费力地转动,视线一点点聚焦。他就坐在离病床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西装,只是外套脱了搭在扶手上,领带也松开了些,显出几分刻意的“疲惫”和“陪伴”。他手里拿着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果皮长长地垂下来,动作优雅而从容。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缠满纱布的腹部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怜惜,只有一种事成之后的、深潭般的平静。甚至,在那平静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和……满意?

“感觉怎么样?”他放下刀和苹果,站起身走过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在床边站定,微微倾身,阴影笼罩下来。

“清浅那边很顺利。”他开口,声音低沉温和,仿佛在陈述一件与我全然无关、却又值得“分享”的喜讯,“医生说,你的肝脏和她……非常契合,几乎没有排异反应。”

非常契合。几乎完美。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腹部缝合的伤口猛地抽痛起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

他伸出手,似乎想替我掖一掖被角,那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经过精密计算的“温情”。指尖离我的脸颊还有寸许距离时,我猛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扭向另一边,避开他的触碰。动作牵动伤口,剧痛瞬间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但我一声未吭。

空气凝固了。

那只手停在半空,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断施舍的、冰冷的审视。

“好好休息,林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刻意的温情和此刻的冰冷都只是我的幻觉,“你需要尽快恢复。”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走向门口。门开了,又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无处不在的、甜腻的百合香气,像一张湿冷的网,紧紧裹住我每一次艰难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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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医院惨白的墙壁间缓慢爬行。腹部的剧痛从尖锐的撕裂感逐渐变成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持续不断的折磨。每一次咳嗽,每一次试图翻身,都像在伤口上撒盐。

沈聿怀再没出现过。仿佛随着那颗肝脏的成功转移,我这个“容器”便彻底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价值。倒是那个叫小杨的年轻护工,手脚麻利,沉默寡言,成了这死寂病房里唯一规律活动的影子。

这天下午,小杨照例进来更换床单和清理病房。她动作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我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浮浮沉沉,腹部的闷痛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又退下去。病房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鸟鸣。

突然,“哐啷”一声轻响,像是金属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只听见小杨低低地“咦”了一声,带着点疑惑,然后是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

“林小姐……”小杨的声音迟疑地响起,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困惑,“这……好像是苏小姐病房那边的东西?怎么掉到您床底下来了?”

苏清浅?我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我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看向声音来源。

小杨正弯着腰,手里拿着几张明显被揉皱后又展开的纸,似乎是从我病床和墙壁的夹缝深处掏出来的。她皱着眉,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好像是……什么报告?”她下意识地念了出来,“患者姓名:苏清浅……诊断……原发性肝细胞癌……早期……”

肝癌?早期?

这两个词像带着冰碴的冷水,猝不及防地泼了我一身。我猛地撑起身体,这个剧烈的动作瞬间撕裂了腹部的伤口,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目光死死钉在小杨手中的纸上。

“给我!”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小杨吓了一跳,赶紧把纸递过来,脸上满是慌乱:“林小姐,您别激动!伤口要紧!”

我根本顾不上疼痛,手指颤抖着抓住那几张薄薄的纸。触感冰冷而脆弱。我急切地、贪婪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白纸黑字,无比清晰:

姓名:苏清浅

性别:女

年龄:28岁

诊断结果:原发性肝细胞癌(HCC),早期(I期)

诊断日期:2023年4月12日

影像学检查:肝右叶单发结节,直径约1.5cm,边界清晰……符合早期肝癌特征……

建议:预后良好,手术切除为首选治疗方案,五年生存率超过90%……

日期!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行冰冷的印刷体数字——2023年4月12日!

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中炸响,震得我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抓不住那轻飘飘的纸。

我和沈聿怀的结婚证……是2023年7月15日。

比这份诊断书,晚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

三个月前,苏清浅就知道自己只是早期肝癌,治愈希望极大!三个月后,沈聿怀才拿着那枚冰冷的戒指,套上我的无名指,用那虚假的、足以溺毙任何人的温柔,将我一步步诱骗进这个用婚姻伪装的屠宰场!

报告的最后,还有一行手写的批注。字迹凌厉、熟悉,是沈聿怀的笔迹!我曾无数次在他签署的文件上看到过,那时只觉得赏心悦目,此刻却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肝源已找到,完全匹配。时机成熟即可安排移植手术。】

“肝源已找到……”

“完全匹配……”

“时机成熟……”

每一个字都在我眼前扭曲、放大,带着狰狞的恶意狞笑。原来如此!原来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从三个月前,不,甚至更早,就已经拉开了序幕!他娶我,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替代,不是因为我的眉眼有几分像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他需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身体里那颗“完全匹配”的肝脏!为了确保这颗肝脏在“时机成熟”时绝对属于他,为了名正言顺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他作为“丈夫”的名字,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名为婚姻的囚笼!

我为了那点虚幻的温暖,飞蛾扑火。而他,早已算好每一步,只等将我送上手术台,剖腹取肝!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声音,像是濒死的野兽在喘息。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摧毁了所有的理智和痛觉。我死死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腹部的伤口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疯狂叫嚣,温热的液体迅速渗透了厚厚的纱布,在洁白的病号服上洇开刺目的猩红。但我感觉不到。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只有沈聿怀那行冰冷的手写字在视野里疯狂旋转、放大,最终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耳边是小杨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林小姐!医生!快来人啊!林小姐晕倒了!伤口裂开了——”

那声音尖锐地刺破病房的死寂,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黑暗彻底吞没了我。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火焰,在灵魂深处疯狂燃烧:

原来这场婚姻,从开始就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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