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母上大人”四个字。心又是一紧,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林母“醒了?”
林希安“嗯呢”
林希安“咋了妈妈”
林母“收拾一下,晚上穿得正式点,七点,司机去接你。”
林母“有个重要的饭局,你爸和我必须带你出席。别迟到。”
林希安“饭局?妈,我……”
林母“好了,别问了,见面再说。就这样。”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嘟嘟作响。
晚上七点整,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停在“知山”会所门口。
林希安挽着父亲的手臂,身上是母亲亲自挑选的香槟色丝缎长裙,剪裁完美得如同第二层皮肤,勾勒出曲线,却也像一副精致的枷锁。
侍者恭敬地拉开厚重的包间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和明亮灯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下一刻,林希安的呼吸骤然停滞。
圆桌旁,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张真源!他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话,脸上带着惯有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他旁边的位置……
是严浩翔。
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金属外壳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朝门口扫来。
那双深邃的眼睛,隔着昂贵的花束、晃眼的水晶杯盏和圆桌的距离,瞬间锁定了林希安。
林父“老严!老张!”
林父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瞬间的凝滞,他大步向前,热情地伸出手。
严浩翔旁边那位气度威严的中年男人,严氏集团的掌舵人,严振东。
林母则仪态万方地走向严太太和张太太,三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立刻亲热地寒暄起来,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好久不见”“气色真好”之类的社交辞令。
林希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有些晕眩。
严家?张家?这就是父母口中那个“重要”的饭局?他们竟然和严家这么熟稔?为什么张真源从没提过?
林希安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被动地被母亲带着,向在座的几位长辈一一问好。
林希安“严叔叔好,严阿姨好,张叔叔好,张阿姨好。”
严母“哎哟,安安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跟朵花儿似的!”
严太太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笑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严母“这身裙子衬你,好看!”
张母“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真源,妹妹来了,也不招呼一下?”
张太太也笑着附和,她嗔怪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张真源“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吧?”
林希安“还行,谢谢哥哥关心。”
寒暄告一段落,林父林母带着林希安在预留的位置落座。她的位置恰好对着严浩翔。
圆桌很大,距离隔开了空间,却隔不开他那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他不再刻意回避,偶尔目光会扫过来,沉沉的,带着审视和一种林希安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无形的蛛网,粘稠地缠绕过来。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侍者恭敬地引导着另一家三口走了进来。
林父“老高!高太太!欢迎欢迎!”
林父立刻起身,热情地迎了上去。林母也带着完美的笑容站起。
林希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位刚进来的年轻人。他的五官很端正,眉眼温润,鼻梁高挺,嘴角天然带着点微微上翘的弧度,给人一种干净,阳光又温和的感觉。
林母“安安,来”
林母“这位是你高伯伯,高伯母。这位是他们的公子,高哲。”
高哲“你好,常听伯父伯母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我是高哲。”
严母“高哲刚从斯坦福读完金融硕士回来,年轻有为,现在在帮高伯伯打理家族基金呢!你们年轻人,肯定有共同话题!”
高哲的父母也笑容满面地看着林希安,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评估?
她几乎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不用看也知道,严浩翔此刻的表情一定冷得像冰。张真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高哲一家在安排好的位置落座,恰好就在林希安斜对面。他动作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茶壶,微微倾身,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声音温和悦耳。
高哲“林小姐,喝点热茶?我看你脸色似乎有点疲惫,暖暖胃会舒服些。”
那温热的茶水注入我面前小巧的白瓷茶杯,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袅袅热气升起。
“喀啦!”
一声清脆、突兀到近乎刺耳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包间里融洽的寒暄氛围。
所有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源头,正是严浩翔的位置。
他面前那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杯身在他指间碎裂开来。琥珀色的酒液混着鲜红的血,正顺着他紧握的指缝汩汩流下,滴落在他雪白的餐巾和昂贵的西装裤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狼藉。
严母“浩翔!干什么呢!”
严浩翔“没事”
张真源“诶…那个…浩翔不小心碰到了,没事没事”
张真源瞬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为严浩翔擦拭着,动作慌乱。
严浩翔的目光,没有看惊慌失措的母亲,没有看一脸惊愕的严振东,甚至没有看那狼藉的桌面。越过目瞪口呆的高哲和他手中僵住的茶壶,直直地,穿透一切障碍,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林希安。
严浩翔“抱歉”
严浩翔“昨晚在那我睡的好吗?林小姐”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带着严浩翔独有的,那种玩味又危险的腔调,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破坏力。
林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林母挽着她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张真源父母和严浩翔父母,表情都复杂到了极点。严振东的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严厉地瞪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严太太捂着嘴,惊惶地看着儿子流血的手,又看看林希安,眼神充满了混乱。
严父“浩翔!喝多了是不是?胡说什么!手怎么样?”
严浩翔“我很好,一点小伤,死不了”
严浩翔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看也没看自己的父亲,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只锁定着林希安。
严浩翔“林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希安“多谢严少关心,昨晚在喝多了点,承蒙收留,休息得非常好,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说完,她不再看严浩翔瞬间变得更加阴鸷的脸色,也不看父母铁青的脸和高哲一家复杂的表情。她转向母亲,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
林希安“妈,我去下洗手间。”
林母“好…去吧,快去快回。”
她几乎是逃离一般,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包间。
严浩翔!这个疯子!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她猛地回头。
严浩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沾了些许暗红血迹的白衬衫。那只受伤的手简单地用一块干净的白色方巾缠裹着。
他一步步朝林希安走来,步伐沉稳,眼神却像锁定猎物的猛兽,锐利得惊人。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而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严浩翔“跑什么?躲我?”
严浩翔“还是说…你心虚了?”
他停在林希安面前,距离近得林希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林希安“我心虚?严浩翔!你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那种话?!”
严浩翔“我想干什么?”
严浩翔“我倒要问问你,林大小姐,昨晚睡在我床上,说喜欢我”
严浩翔“今天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对着那个刚从斯坦福回来的青年才俊高哲,笑得那么温婉可人,等着他给你倒茶?嗯?”
严浩翔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人的热度,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严浩翔“你把我当什么?把昨晚当什么?一场可以随意翻篇,用来调剂你大小姐无聊生活的意外插曲?”
严浩翔“还是说,你觉得我严浩翔,就是你众多备选名单里,最不值一提,最可以随意玩弄的那一个?”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精准地扎在林希安最敏感的地方。
林希安“我没有!”
林希安“昨晚只是个意外!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质问我?我和谁说话,和谁认识,那是我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浩翔“自由?”
严浩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他嗤笑一声,眼底的寒意却更甚。他猛地伸出手,那只没受伤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希安“啊!你干什么!”
严浩翔“从你昨晚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起,林希安,你就没有自由了。”
严浩翔“那个高哲,他连看你的资格都没有。”
严浩翔“你以为你父母看中的是什么?是他斯坦福的文凭?还是他高家那点根基?”
严浩翔“他们看中的,是他父亲手里刚批下来的那块地,还有他母亲娘家在海外的那条航运线。”
林希安的心猛地一沉。商业联姻,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这层窗户纸,被他如此粗暴地捅破。
严浩翔“而我,我严浩翔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尤其是,人。”
他最后的尾音落下,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