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啧,浩翔,火气别这么大嘛。吓着我妹妹了。”
张真源斜倚在转角处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温煦无害的笑容,眼神却饶有兴味地在她和严浩翔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严浩翔紧紧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
张真源“老爷子在里面脸都黑成锅底了。你再不回去,我怕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严浩翔“张真源你真是”
严浩翔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张真源骤然打断。
张真源“我这不是怕你玩脱了嘛。老头子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真源“看看,都红了。浩翔,你这怜香惜玉的本事,有待提高啊。”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再次落在林希安被攥得发红的手腕上,啧了一声。
严浩翔不再看她,他转向张真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严浩翔“你先带她进去”
张真源“走吧,小祖宗?再不回去,里面怕是要上演全武行了。”
林希安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无视手腕的疼痛和心口的烦乱,跟在张真源身后,重新走向那扇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包间门。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张真源忽然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只有她能听清的,近乎耳语的玩味。
张真源“悠着点,浩翔这人…难得认真一次。”
她的心,猛地一沉。张真源的话,像一句谶语,敲响了她心底最不安的那面鼓。
推开沉重的包间门,里面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林父和严振东坐在主位附近,两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几位长辈脸上都挂着极其勉强的,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刚才的冲击余波未平。
高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着眼睑,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面前的茶杯。
张母“安安回来了?儿子快带安安快坐下来吧”
张真源“咳,刚才一点小意外,大家别放在心上。来来来,这道清蒸东星斑是知山的招牌,火候正好,大家趁热尝尝?”
严浩翔也回来了。他重新套上了西装外套。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势有些随意,甚至带着点慵懒,仿佛刚才那个捏碎酒杯,当众发难的疯子不是他。
终于,漫长的煎熬接近尾声。长辈们似乎也受够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开始准备离席。
严父“时间也不早了,老林,老张,嫂子,还有老高,高太太,今天真是招待不周,改天一定再好好聚聚。”
林父林母立刻附和着起身寒暄。高哲的父母也带着客套的笑容回应,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隔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用餐,仿佛置身事外的严浩翔,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银勺。金属与骨瓷碰撞,发出清脆却冰冷的一声“叮”。
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他并没有看任何人,目光随意地落在前方,然后,迈开长腿,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标,似乎只是离开。
黑色的幻影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车内却弥漫着足以冻结空气的低气压。
严振东靠在后座的真皮椅背上,闭着眼,手指缓慢而沉重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严太太坐在他旁边,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失,眼神惊惶不安地在闭目的丈夫和旁边沉默的儿子之间来回游移。
严父“浩翔”
严浩翔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严父“看着我!”
严浩翔终于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直直迎上父亲那足以让任何下属胆寒的目光。
严父“今晚,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
严父“在知山,在林家、高家面前!捏碎酒杯?当众质问林家丫头昨晚在哪?!还有最后那场闹剧!”
严父“你是嫌我严家丢人丢得不够彻底?还是觉得我严振东的脸面,可以让你随意放在地上踩?!”
严母“老头子!你消消气,浩翔他……他手还伤着呢!”
严太太心惊胆战,试图缓和气氛,声音带着哭腔。
严父“手?他还有脸提手!这点伤算什么?!他今晚做的事,是把整个严氏的脸面,把我几十年的老脸,都撕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严父“高家那边,那块地,那条线,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全被你毁了!毁得干干净净!”
严振东越说越怒,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一拍身侧昂贵的真皮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严父“说话!”
严浩翔“没什么好解释的”
严浩翔“看到了,就问了。不爽,就做了。”
严父“看到?看到什么?!看到林家丫头昨晚在你家?!”
严父“严浩翔!你真是出息了!玩女人玩到这种场合来了?!还玩的是林振邦的女儿!张家的干亲!你想干什么?!啊?!”
严振东被他这轻描淡写、近乎挑衅的态度气得几乎要吐血。
严浩翔“玩?谁说我在玩?”
严振东和严太太同时愣住了。严太太惊恐地捂住了嘴。
严浩翔“林希安,睡在我的床上。”
严浩翔“所以,谁再敢打她的主意…我今晚捏碎的,就不止是一个酒杯了。”
严浩翔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
他顿了顿,看着父母瞬间剧变的脸色,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更深,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和决绝。
严浩翔“至于高家的地,高家的线?”
严浩翔“您要是觉得比您儿子看上的女人还重要,您大可以再去找个能配种的送去。”
“配种”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严振东的脸上。
严振东最终没有再咆哮。他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靠回沙发,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昂贵的乾隆粉彩茶杯碎片在地板上折射着冰冷的光,滚烫的茶水如同此刻客厅里灼烧的怒火。
林父“林希安!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昨晚在严浩翔家!他说的那句话!还有他跟着你出去!”
林父“你让我们林家的脸往哪搁?!高家那边……”
林母“安安!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你知不知道高哲和他父母会怎么想?!我们……”
林希安“不自爱?”
林希安“昨晚是我,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是我!”
林希安“是我林希安,自己掏出手机,拨通了严浩翔的电话!”
林振邦和林太太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希安“对,没听错。是我主动打的电话,打给了严浩翔。”
林希安“他来了,把我从一堆醉鬼里捞出来,没让我露宿街头或者被什么阿猫阿狗捡走。”
林希安“他把我带回了他家,安置在他的床上。”
林希安“他把下了班的阿姨叫了回来,照顾的我。整个过程,他比你们想象中,甚至比你们要求中的绅士还要绅士一百倍!”
林希安猛地提高了音量,目光如炬地逼视着母亲。
林希安“请问宋女士,我林希安,在完全失去意识、无法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我认为相对安全的方式回家,避免了更糟糕的情况发生,这怎么就叫不自爱了?!”
林希安“难道醉倒在路边,或者被心怀不轨的人带走,才叫自爱吗?!”
宋雅茹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希安“至于今晚?”
林希安“你们关心的,从来不是我昨晚有没有受惊,有没有不舒服。”
林希安“你们关心的,是你们精心策划的,用亲生女儿去换取高家那块地和航运线的大生意,被严浩翔搅黄了!”
林希安“你们觉得丢脸了!你们觉得在高家面前抬不起头了!”
林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振邦气得浑身发抖。
林希安“爸,你敢摸着良心说,今晚这个饭局,不是为了把我推销给高哲?不是为了用林高两家的联姻,来巩固你们的商业版图?”
林希安“高哲优秀?是,他可能很优秀。但你们在乎的是他这个人吗?你们在乎的是他背后的高家资源!”
林希安冷笑,眼神锐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撕开父母虚伪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