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乌云低垂,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水汽。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发出不安的呜咽。
严浩翔的车,那辆在兄弟们口中“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暗夜幽灵库里南,静静地停在林希安公寓的斜对面、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榕树下。
车窗降下一半。
严浩翔靠在驾驶座上,头微微后仰,抵着冰凉的真皮头枕。
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映着他空洞失焦的瞳孔。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忘了弹掉。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刺眼。是贺峻霖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背景是贺峻霖那间浮夸的、堆满艺术品的私人车库。灯光打得雪亮。
焦点是他那辆暗夜幽灵库里南的副驾驶座。
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火辣紧身亮片裙的年轻女人——贺峻霖新签的小模特Lily。她妆容精致,红唇妖艳,对着镜头笑得张扬肆意,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属于猎物的得意和贪婪。
【感谢严总割爱!暗夜幽灵太酷啦!兜风去咯~(飞吻)(飞吻)】
严浩翔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扑到路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皱巴巴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原来是这样!林希安……她当时看着陈薇脖子上那条项链时,是不是也这样痛?
严浩翔“安安!”
一声嘶哑的、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悲鸣,猛地从他喉咙深处撕裂而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扇门冰冷无情的沉默。
不行!
不能就这样!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那扇紧闭的大门。而是踉跄着,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绕到了那辆暗夜幽灵库里南的车头前方。
他站定。就在那扇紧闭的孟宅大门正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
时间在狂暴的雨声中一分一秒流逝。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雷声惊扰,又像是体力终于耗尽。一直挺直的脊背难以控制地佝偻下去,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单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雨,更大了。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肆虐的暴雨和最后一点天光。巨大的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林希安蜷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柔软的羊绒薄毯。
她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花茶,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李婶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冒着热气的燕窝。
“雨太大了……门口……那位……还在外面跪着呢……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的……”
“您……多少吃点东西吧?从回来到现在,水米未进,身体怎么受得了?”
林希安“李婶,我想自己静静”
李婶担忧地又看了一眼窗外暴雨的方向,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归死寂。
林希安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
“笃笃笃。”
极轻、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张真源清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倚在门框上,身上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进来的、微凉的湿气。
他没有提雨,没有提门外那个跪在暴雨里的男人。
张真源“饿不饿?厨房新炖的燕窝,要不要分我一碗?”
他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路过,问着最寻常不过的家常。
张真源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抗拒和冰封,径自走了进来。步履无声,踩在厚密的地毯上。他走到沙发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自然,仿佛只是来串个门。
张真源“李婶的手艺,还是老样子。”
张真源“炖得稠了点,冰糖也放多了些。”
林希安没有回应,只是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张真源“躲起来,伤口就不会疼吗?”
张真源“还是说,看着他在外面把自己弄死,你心里就痛快了?”
张真源“安安”
张真源“他是该死。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死一百次都不够。”
张真源“但你告诉我,你把自己锁在这屋子里,不见他,不听他,不给他一个痛快……是真的恨他恨到要看着他去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洞察,直指那被层层冰封掩盖的、连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真相。
张真源“还是……”
张真源“……你是在怕?”
张真源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冰封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鲜血淋漓、软弱不堪的内核!
林希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一直紧攥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只手的手心,因为过度用力,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泛白的指甲印痕。而在那印痕的中央,赫然躺着一枚冰冷的、闪烁着微弱湿光的铂金素圈戒指。
林希安“让他进来。”
林希安“……别让他死在我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