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巢城的秋日清晨,李铁木真站在城楼,俯瞰哈萨克族迁徙的车队。
骆驼与牛车满载毡帐、粮袋与孩童,蜿蜒如灰蛇向东南方移动。
他颁布迁徙令时,氏族长老塔里忽曾质问:“放走仇敌,岂非养虎?”
李铁木真将巴尔图的狼头旗掷于其脚前:“虎已断牙,如今是牧羊的犬。”
迁徙路线经他亲自勘测,沿途设有蒙古驿站供给草料。
图尔荪阿伊建议将哈萨克牧民安置于“银泉河谷”——那里冬暖夏湿,草场可养双倍的羊群。
她以维吾尔星盘测算,说:“水脉流向之地,仇恨会随流沙消散。”
李铁木真采纳其言,命博尔术率千人护送迁徙,并严令:“伤一人者,斩十骑。”
城楼下,长子察合台已披上成年战士的铠甲。
十八岁的青年脊梁如松,双弓挂于马侧,眼中燃着与李铁木真相似的战火。
“父汗,让我随军!”他单膝跪地,声如铁锤,“我已熟习西域地形,沙丘之国的骆驼骑兵弱于我们血蹄马!”
李铁木真凝视儿子,忆起三年前他尚是哭求参战的稚儿。
此刻察合台肩甲上的银纹已褪稚气,手中弯刀淬过哈萨克之战的血。
他转向图尔荪阿伊,维吾尔女子正将一袋符咒塞进儿子衣襟,绿眸中隐忧如雾。
“阿伊,你总说西域沙地噬魂。”李铁木真接过妻子递来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但蒙古的鹰翅,必须掠过所有荒漠。”
“沙丘之国藏有‘火石’,可铸比青铜更硬的兵器。”察合台补充道,这是他潜入敌营所得的情报,“若夺其矿脉,我军铁甲将无敌于草原!”
李铁木真点头,转身召集诸将。
出征令如雷霆劈下:全军四万,分骑兵、弩兵、辎重三队,携半月粮水,目标“沙丘之国”。
号角齐鸣时,图尔荪阿伊突然以维吾尔巫医之法,为每位将领额头抹上狼血与银粉,低声念咒:“长生天护盾,沙鬼莫近身。”
远征启程午时,蒙古大军如黑潮涌出鹰巢城门。
李铁木真居阵中,战甲缀满哈萨克之战留下的刀痕。
察合台率前锋,血蹄马踏碎冻土,蹄铁声震得云层颤动。
右翼由博尔术统领,左翼交由新提拔的年轻将领哈斯,其父曾在黑山之战牺牲,今以复仇之火燃军心。
队伍蜿蜒穿越“枯骨原”,此地曾是上古战场,骸骨白如雪,风过时如万鬼嘶鸣。
李铁木真下令:“弃所有无用之物!轻装疾行,沙丘之国必在月圆前破!”
士兵们抛去多余辎重,仅留箭、刀、水袋。
烈日灼烤沙地,马匹鼻孔喷出白烟,但无人懈怠——鹰旗在风中裂响,仿佛催促战士的魂。
行至第三日,大军遇“迷沙谷”。
黄沙骤起,遮天蔽日,向导马迷失方向。察合台以西域地图辨位,命士兵以绳连马,盲行至谷口。
李铁木真忽见一老兵坠入流沙,挣扎嘶吼,却下令:“莫停!救一人,全军陷!”
沙谷吞没哀嚎,队伍沉默前行,靴底沾满同胞的血尘。
夜宿“无水丘”时,图尔荪阿伊的符咒显效。士兵掘地三尺,竟得隐泉,水如银丝渗出,勉强供千人饮。
李铁木真将首杯敬天,第二杯予妻子:“你的星象,救了四百骑的命。”
半月后,地平线浮现沙丘之国的轮廓——城墙以赤色砂岩筑成,骆驼骑兵如蚁群巡逻。
李铁木真命全军隐于“暗尘岭”,察合台潜入敌城带回情报:沙丘王囤积火石于城东矿洞,守军夜间换防时最弱。
“夜袭!”李铁木真挥刀,战术如毒蛇盘踞:察合台领千骑袭城门,博尔术烧辎重库,哈斯部掘地道直取火石矿。
蒙古战士涂黑甲胄,以哈萨克狼嚎为暗号,静待月落。
子夜,沙丘城守军酣睡,骆驼在栏中低鸣。
李铁木真率主力悄然逼近,血蹄马衔枚而行。察合台如幽灵潜入城门,以匕首无声斩落哨兵,蒙古弩箭随即射穿守将营帐。
火石矿方向,哈斯部炸开地道,火焰窜入矿洞,守军惊慌溃逃。
博尔术点燃辎重库,火浪吞噬草垛与粮车,沙丘城半边染红。
李铁木真策马直冲王宫,刀劈三名拦路卫士,铠甲上的哈萨克血渍在火光中狰狞。
沙丘王阿赫巴尔披甲迎战,其剑淬过西域秘毒,李铁木真以维吾尔绷带护腕硬接,毒液渗入绷带,却未及皮肉——图尔荪阿伊的咒药生效。
“降者存!”李铁木真嘶吼,刀锋抵住阿赫巴尔喉管。
沙丘王冷笑:“火石尽毁,你们赢的是空城!”
突然,其袖中射出暗箭,却被察合台从侧翼劈断箭杆。
青年战士首次独战敌王,双弓连射,箭簇穿透阿赫巴尔肩甲。
残军退守西塔,李铁木真命全军围困。
沙丘城妇孺涌出,孩童哭喊如刀割耳。
他忽忆图尔荪阿伊之言:“征服非屠尽,而是收服。”遂下令:“伤者医,幼者迁,火石留矿,不毁城脉。”
蒙古军医竟以维吾尔草药救治敌伤兵,沙丘人惊愕间,半数降旗。
凯旋与裂隙破城次日,李铁木真将火石矿脉纳入鹰巢掌控,铸出的新甲果然坚逾青铜。
沙丘城改名为“赤砂堡”,阿赫巴尔被封为“副督”,与蒙古官共治。察合台因首战之功,获“银弓将”称号,其刀上刻下沙丘狼纹。
大军归途,李铁木真却觉胸甲渐沉。
图尔荪阿伊在鹰巢城迎接时,见他眼底隐有倦色。
庆功宴上,长老塔里忽献酒,暗讽:“收降敌而不屠,汗的刀锋钝了?”
李铁木真未驳,只是望向妻子怀中熟睡的拖雷——孩子手腕戴着她新制的护符,星纹与狼纹交织。
察合台在帐内炫耀战利品,图尔荪阿伊忽以维吾尔巫语测其掌心:“沙丘之战,你杀三人,却留七魂缠身。”
青年愣住,忆起夜袭时放过一名跪地求饶的骆驼夫。
母亲轻叹:“征服者的枷锁,从怜悯开始。”
李铁木真立于城楼,望新月如钩。
他知草原永无宁日:西域尚有“绿洲之城”未破,北方氏族暗结联盟,而鹰巢城内的哈萨克俘虏,眼中仍藏未熄的恨火。
但此刻,血蹄马嘶鸣声与孩童嬉闹声交织,仿佛战争从未存在。
“长生天...”他望向图尔荪阿伊递来的热酒,维吾尔香料在风中飘散,“草原的裂口,何时能长出真正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