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康复中心大落地窗，把昂贵无菌的复合木地板烤得有些发烫。
空气里那股清新柠檬味的消毒水气息，混合着崭新的PVC健身垫那微微刺鼻的塑料味儿，钻人鼻孔。
方伟奇抱着胳膊，歪斜着倚在墙边一台巨大冰凉的、标有“等速肌力测试仪”字样的银色金属大家伙上，表情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居高临下的挑剔。
房间中央，李文勇赤着脚站在一块长方形的平衡软垫上。
垫子表面布满细小的蜂窝状凸起，踩上去像是踩着一层薄冰下的活鱼脊背，极不稳定。
他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额头和脖颈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冷调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伤口的绷带被专业康复师小心翼翼地在腰腹间缠绕固定过，但每一次呼吸的起伏依旧牵动着那片经历过撕裂和缝合的区域，带来阵阵隐痛，如同钝刀子刮过骨膜。
康复师是个四十岁上下、姓林的中年男人，身形精壮，语气温和但指令清晰：
康复师“李先生，重心再向左前方转移一点点……对，想象对抗一根无形的绳……好，坚持十五秒……稳住……”
李文勇抿紧唇线，下颌骨微凸的线条绷得像大理石雕塑。
汗水蜿蜒过他额角利落的发鬓，在紧绷的颈部斜方肌上划出细微的反光路径。
他左脚极其缓慢地、带着千钧阻力般，向前方那片标着绿色“安全区”的软垫标记踏去。
康复师“五…四…”
林康复师盯着手机秒表倒数。
就在倒数到“二”的瞬间！
李文勇的右脚为了维持平衡而微微绷紧足弓，这细微的力量变化却让整个身体重心猛地晃动！
嗡——！
平衡垫下隐藏的传感器感受到了异常偏移，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蜂鸣警报！
李文勇的腰腹核心因这突如其来的失衡警报本能地做出抵抗性收缩！
但这股骤然绷紧的力量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了左后腰那道仍未长结实的新生瘢痕和深埋其下的脆弱筋膜上！
剧痛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贯穿脊椎，直刺大脑！
李文勇“呃！”
一声短促压抑的闷哼冲口而出！李文勇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一道痛苦的缝隙！身体随之猛地一颤！
那条悬空准备向左前方踏出的左脚瞬间失去支撑力量，软垫本就刁钻的坡度在失衡警报的加成下化为致命的陷阱！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平衡垫左侧栽倒下去！
康复师“小心！”
林康复师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托扶。
但是，有个人比他还快！
几乎就在李文勇身体开始倾斜的刹那，一直倚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方伟奇，如同脱弦的黑色利箭般弹射而出！
他甚至下意识踹开了脚边碍事的一个蓝色物理刺激滚轴，动作迅猛得近乎粗暴！方伟奇像一面人墙，瞬间精准地出现在李文勇倒下的必经路径上！
砰！
不是摔在地上，也不是被康复师勉强托住！
而是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进了方伟奇怀里！
李文勇整个人的重量，带着摔倒的惯性，狠狠地砸在方伟奇胸口！方伟奇被撞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连退半步才硬生生稳住！
混乱中，李文勇的脸颊猛地蹭过方伟奇左侧锁骨下方裸露的皮肤，带着汗水微凉的湿意和滚烫的体温！
鼻尖呼吸间瞬间充斥的全是方伟奇身上那种雪松混合着某种张扬古龙水的强烈气息，霸道地占据了所有感官！
李文勇的右手在最后一刻本能的求生反应下，下意识狠狠抓住了方伟奇后腰那薄薄的真丝衬衫——刺啦！
那昂贵的面料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扯出一道细小的裂帛声！
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太过猝不及防，墨砚全身的肌肉在剧痛和陌生的亲密触碰下骤然绷紧如铁！
受伤的左后腰伤口被这瞬间的僵硬动作狠狠撕扯，剧痛再次爆开，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额角的冷汗几乎肉眼可见地沁了出来！
方伟奇只觉得怀里砸进了一团滚烫、结实、却又在颤抖的……东西？
这感觉太奇怪了！李文勇身体的温度比他想象的高得多，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能清晰感受到那坚硬如铁的肌肉线条此刻正因为剧痛而微微痉挛震颤！
那件被他硬生生扯破的真丝衬衫后腰处传来的巨大拉扯力道，和怀里人抑制不住的、因为腰伤带来的微幅颤抖……
嗡——！
方伟奇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古怪感觉如同电流，瞬间从尾椎骨一路噼里啪啦炸到头顶！
比被静电打中的感觉强烈百倍！他的瞳孔甚至因为震惊而猛地缩了一下！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轰一下点燃！
就在这意识短暂的僵滞和混乱之中——
哔——！哔——！哔——！
一阵新的、却无比响亮的电子音警报突兀无比地、带着穿透性地、疯狂响了起来！声音又高又尖锐！
不是平衡垫的蜂鸣！
声音来源是——
李文勇佩戴在左腕上的无线实时生命体征监测环！
一片刺目的红光正从那黑色腕带中央的显示屏上疯狂闪烁！
屏幕中央巨大的数字正在疯狂飙升！
105！
115！
125！！！
方伟奇惊得低头，目光正好对上了腕带上那串几乎要跳出来的猩红数字！还有李文勇因为剧痛而骤然失去血色的、近在咫尺的脸！
康复师“心率137！血压也超标了！”
林康复师看着自己手中连着监测器的平板屏幕，瞬间变了脸色，语气焦急，动作也急促起来，
康复师“快！扶李先生到旁边平躺！评估创伤位置！”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警报的真正触发源头——那串吓死人的数字就在李文勇栽进方伟奇怀里那一刹瞬间窜上去的！
心率！137？！
方伟奇瞬间被这冰冷的数字从刚才那团糟乱的、带着滚烫体温的感官冲击里强行拖拽出来！怀里这具硬邦邦身体的温度、那绷紧颤抖的肌肉线条、自己心口那块蹭过的皮肤上传来的诡异麻痒感……所有的混乱感都暂时被一种冰冷的现实砸懵了！这破仪器疯了吗？！摔一下至于这样？！
林康复师已经急切地伸出手，和另一位闻声赶来的助理一起，几乎是半抱半架地将李文勇从方伟奇怀里转移出来。
李文勇紧抿着唇，任由他们动作，眼睫低垂遮去了所有情绪，只有眉心的皱痕和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泄露着痛苦。
但在离开方伟奇支撑的刹那，他那因为剧痛而一直紧绷微颤的身体似乎……无声地松弛了一线？尽管后腰的伤依旧在灼烧。
康复师“小心腰！慢点慢点！”
林康复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向墙边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康复床挪去。李文勇左脚微跛，动作僵硬地被搀扶着坐下了。
方伟奇僵在原地，怀里骤然落空的感觉异常清晰。那件价值不菲的真丝衬衫后腰处多了一道刺目的裂口，冷气丝丝缕缕钻进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块被蹭过的皮肤——锁骨下方留下了一道极淡的……汗水半干的痕迹？
残留着一种陌生的、像是高浓度金属和烈日暴晒后山石混合的气息？那是……李文勇的味道？
一阵莫名的烦躁猛地顶上来！像无数蚂蚁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爬！
他下意识地狠狠伸手抹了一把！然后才意识到李文勇手腕上那个吓人的心率数值好像……随着离开自己的怀抱，屏幕上的红光闪烁频率慢了下来？132…129…127……数值正肉眼可见地缓慢下降。
林康复师正动作轻柔地检查李文勇腰腹的绷带固定情况：
康复师“李先生，伤口牵拉到了？看心率刚才受惊不小，我先给你喷点无痛消炎气雾缓解一下，再做个疼痛评估。”
李文勇“无碍。”
李文勇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被强行压下的痛苦尾音。
他甚至没看林康复师关切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左手下意识地、反复用指尖擦拭着自己右侧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那正是刚才猝不及防狠狠蹭过方伟奇锁骨下方肌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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