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奇吊在寒风里，腰间的蹦极绳勒得他呼吸都疼，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着，愣是一个音节都没能挤出来。那眼神里的冰冷平静比任何咆哮都让他发怵。
就在这时——
滴嗒。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风吞没的动静，却在此刻死寂的天台格外清晰。
李文勇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追踪器，瞬间落到了方伟奇悬空乱蹬的脚上——准确地说是右脚。就在方伟奇右脚上那只价值不菲却沾满灰尘的限量版球鞋外侧鞋帮上。
一只粉色、塑料质感、鼓着腮帮子、表情贱兮兮的……尖叫鸡挂件，正随着方伟奇身体的晃动而轻微摇摆。
刚才那声“滴嗒”声，就来自它屁股后面某个不起眼的微型压力传感器接口——李文勇记得很清楚，那是四天前他亲手拆弹专家般排查方伟奇网购的第五批“生物化学与物理混合杀伤性恶作剧玩具”战利品之一。
方伟奇显然也看到了李文勇的视线落点，脸色瞬间从青白涨成猪肝色：
方伟奇“…靠！那只是装饰！上次喷辣椒水的早被我扔……”
砰！
他的话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粗暴打断！
声音来源清晰无比——就在方伟奇脚下！从他那只悬挂着的、离天台地面不到一米距离的右脚的骚气球鞋上传来！
那只尖叫鸡挂件身体猛地剧烈抽动了一下！腮帮子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发出一声撕裂空气般尖锐又凄厉到极致的——“咕嘎呃呃呃——————！！！！！”
音量之大！频率之高！远超普通玩具！！
尖锐暴虐的音波如同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无差别地扎进方伟奇和墨砚的耳膜！
方伟奇“啊！！！”
方伟奇首当其冲，瞬间惨叫出声！他距离音源最近，那魔音瞬间贯穿脑髓，震得他脑浆子都在疯狂共鸣！眼前瞬间一片发花，嗡嗡作响！
什么腰痛背痛腿痛全被这精神攻击覆盖！耳朵深处像有电钻在疯狂开凿！
整个人被吼得几乎僵直抽搐！连挂在蹦极绳上晃悠都忘了！
李文勇的脸色也骤然一变！那尖锐声音同样穿透了他强韧的听觉神经！大脑瞬间的嗡鸣和刺痛让他眉心拧紧！按在护栏断口上的指关节猛地攥紧！
这玩意儿……居然还他妈进化了？！
就在李文勇被这近距离无差别音爆轰得动作微滞、下意识调动意志力抵抗声波冲击的瞬间——
意外再生！
那只被声控爆发出极限噪音的尖叫鸡，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份“生物化学能量”，塑料身体剧烈抽搐到极致后，内部传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噗”！
它屁股后面那个微型压力传感器接口，猛地喷射出一小股无色无味、但扩散极快的淡薄水雾！直扑因为剧痛和音波冲击而条件反射性仰起头的方伟奇面门！
方伟奇“唔……？！！”
方伟奇连惨叫都瞬间变了调！眼睛接触到那水雾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酸涩、无比呛人又混合着某种怪异的腥甜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鼻腔和喉咙！
不是辣椒水！
是……
浓缩混合口味腌菜发酵提取液？！！
方伟奇瞬间双目圆睁，眼泪鼻涕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他被呛得无法呼吸，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像条被甩上岸的鱼，拼命想吸入空气却被那腌入灵魂的魔鬼怪味堵得眼前发黑！
方伟奇“呕……咳咳……呃呃呃……辣……咸……呕……”
他挂在蹦极绳上，被勒得半死不活，被噪音震得脑仁沸腾，此刻又被这魔鬼喷雾糊了一脸，整个人涕泪横流，剧烈呛咳扭动抽搐，场面惨绝人寰！
更要命的是——
就在他张大嘴、身体因为剧烈呛咳痉挛而疯狂扭动挣扎之际——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此刻混乱情景下又无法忽略的坠物声。
李文勇的目光，如同精准点射的狙击子弹，瞬间锁定了声源点——从天台那光滑冰冷的灰色环氧树脂地面上弹跳而起。
一枚银白色、被打磨得极圆润的……玻璃弹珠？
李文勇的瞳孔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前天，马群耀为了讨好林祎凯，亲自打磨了一批所谓的“星空弹珠”试图用弹弓打下来自制的“星空灯”模型失败后，满屋子乱飞的弹珠之一！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大脑判断出“危险”二字的瞬间！
李文勇本能地左脚猛地蹬地发力！想借力稳住自己因为方伟奇剧烈挣扎而被动晃动的平衡点！
啪嗒！
那枚圆润的玻璃弹珠，被李文勇发力蹬地的左脚靴底，极其“巧合”地擦碰到了一点点边缘。
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这一点点外力，足以让这枚小小的球体获得致命的初速度！
唰！
玻璃弹珠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带着诡异的低啸！沿着一个事先无法预估的、被各种微小角度和地面平整度无限放大的折射路径！
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绕过墨砚左脚的位置，精准地、带着刁钻的角度，射向——
李文勇那只支撑着身体大部分平衡的、用力按在护栏断口上的左手！
更准确地说！
目标是他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左手手腕！
手腕上！
那根随着紧绷动作而从袖口滑出来一小截的、极其普通的——纯黑色战术系腕带！
啵。
一声微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的轻响。
那枚高速飞行的玻璃弹珠，竟然分毫不差地撞击在那根纯黑系腕带搭扣下方的、一个极其微小的、伪装成搭扣侧边金属装饰片的……微型磁吸插销上！
那是李文勇为了在紧急状态下能瞬间解下腕带而设的小机关。
磁吸插销被外力撞击，瞬间“咔哒”一声弹开！
失去了插销固定，整根腕带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的黑蛇，瞬间散开！从李文勇的手腕上滑落！
啪嗒。
那根维系着他身体稳固支点、压紧护栏断口的左手，因为腕带骤然松脱带来的微妙失衡感和力道卸去感，产生了一丝微小的偏移——指关节错开了两寸！
而这微小的两寸偏移，却让他的指尖失去了按实断口边缘坚硬棱角的触感，反而按在了……
断裂护栏金属壁上，因为刚才撞击而撕裂翻卷起来、锋利如薄刃的一片不锈钢毛边上！
嗤！
极其细小的切割声。
翻卷的金属毛边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片，瞬间划破了李文勇左手食指包裹的战术手套表层以及其下的皮肤！
一缕细微但清晰的鲜红，立刻洇染了黑色皮革，透出暗色的痕迹！
一丝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这点小伤对李文勇本算不了什么。
但糟糕的是——
就在手腕带滑落、左手按实点滑开并瞬间被割伤、力道和平衡同时出现那万分之一秒扰乱的刹那！
下方那个还在“呕呃呃呃……”涕泪横流、剧烈抽搐、不停扭动的巨大累赘——方伟奇—腰间的蹦极绳被猛地拉拽了一下！
李文勇支撑身体的左脚脚跟在地面轻微一滑！
重心瞬间摇晃！
天台的薄风带着凛冽，卷过断裂防护栏的金属碎屑。
李文勇稳住身形，左手食指传来持续细微的刺痛，鲜红的血珠正缓慢地在战术手套的黑色皮革上晕染开一小块不规则的暗迹。
下方方伟奇涕泪横流的“呕呃”惨叫和腰上绷紧如铁索的蹦极绳形成混乱的背景音。
李文勇的视线落在自己散落在地的战术系腕带上。黑色腕带散开着，像断了脊的蛇。
银灰色的蹦极绳尾端钩在他脚面魔术带上，拉扯的力量清晰无比地提醒着他下面悬吊着的人形麻烦。
这一切失控的连锁反应，环环相扣，精准得如同……一张提前被编织好的蛛网。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越过断裂的护栏边沿，投向悬在下方数米处、被蹦极绳勒得摇摇欲坠的方伟奇。
方伟奇那张被腌菜汁混合着泪水和鼻涕糊成一片的脸上，痛苦和狼狈倒是真实，但那双依旧能灵活转动的桃花眼里，此刻除了生理性的泪光，竟然还藏着几分……狡黠和隐藏得极深的期待？
尤其在李文勇目光扫来的瞬间，那点狡黠像是被烫着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只剩下一片被“折磨”过度的凄惨。
李文勇的视线极快地在方伟奇那只不断蹬踹的右脚球鞋上定格了零点五秒——尖叫鸡挂件的尾部，那个刚刚喷完魔鬼液体的压力传感器接口边缘，有一圈极其微小的、反光异常的金属边缘，似乎是新贴上去的。
马群耀的手笔。
再想到刚才那枚精准得匪夷所思，把他隐藏腕带插销弹开的玻璃弹珠……那种被刻意引导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李文勇收回目光，不再看下面还在挣扎表演的方伟奇。他缓缓抬起受伤的左手，指尖被不锈钢毛边割开的口子并不深，但血液依旧在缓慢渗出。
他没理会这点皮肉伤，只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极其稳定地捏住了那只随着动作微微下滑到鼻梁中段的细银边眼镜框。
他没有把它推回去。
而是极慢，极稳地——
把它摘了下来。
金属镜腿被弯曲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摘下眼镜，顺手塞进身侧防风衣的内侧口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秒的迟疑。
摘掉眼镜的瞬间，他那双墨黑的瞳孔完全裸露出来，暴露在高空的劲风中。
没有镜片的隔阂，那眼神仿佛一下子褪去了最后一层斯文克制的伪装，如同深潭被骤然抽干，露出了底下千年寒冰切割而成的、棱角分明的、透着绝对冰冷质感的锋利黑曜石！
那股刻意收敛的、属于顶级杀伐兵器的锋锐和戾气，如同无形的冰风暴，毫无遮拦地席卷开来，甚至压过了高处的疾风！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凄惨”戏份中，试图通过剧烈挣扎和痛苦表情博取一点“同情”或“内疚”的方伟奇，在触碰到这道冰冷视线，尤其是看到眼镜被摘下的瞬间——
他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扼住了喉咙！
那张鼻涕眼泪糊着的脸瞬间僵住！挂在绳子上的所有扭动和挣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就连肺部被腌菜汁刺激带来的痉挛性咳嗽……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仿佛被最顶级的掠食者锁定了喉管！
窒息般的危机感从脚底板瞬间炸到天灵盖！一股彻骨的寒意沿着脊椎疯狂蔓延！什么后怕！什么疼痛！什么演戏！全都被这瞬间的冰冷穿透力碾得粉碎！
完了！
方伟奇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汗毛倒竖！真正的、毛骨悚然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每一根神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西伯利亚寒流中心！
李文勇根本没再看他第二眼。
摘眼镜的动作做完，他空着的左手直接下探，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那根连接方伟奇腰间的银灰色蹦极绳。
五指收拢，如同铁钳锁死钢缆。
他的视线投向天台对面墙壁上那个巨大、沉默的黑色金属卷盘——那是天台消防设备中配属的、用于紧急情况下固定消防救援绳的专业重型缓降装置基座。
一条手臂粗的、纯黑色高强度碳纤维缆绳整齐地缠绕在上面。
下一秒！
李文勇左手攥紧蹦极绳，拖着方伟奇——如同拖着一袋沉重的沙包——身体猛地前冲两步助跑！
右脚精准地踏在卷盘沉重坚固的金属外壳上！以此为支点！身体凌空旋转发力！
一个利落到极致的借力抛投！
李文勇“走你！”
伴随着一声毫无感情色彩的指令。
嗡——
黑色碳纤维缆绳的卷盘轴承发出沉重顺滑的旋转摩擦声！
被拖拽甩出的银灰色蹦极绳带着它那倒霉的负重，在空中划出一道相当“标准”的抛物线，朝着卷盘飞去！
方伟奇“唔——！”
方伟奇只感觉腰间猛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大力量从半吊的状态猛地向前甩飞出去！
风声从耳边急速掠过，景物在眼前飞速旋转！还没等他来得及体验这短暂的“飞行”，腰部就狠狠地撞在了一个冰冷、坚硬、充满金属棱角的巨大物体上！
砰！
方伟奇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拍在了那个巨大的黑色消防卷盘金属外壳上！肋骨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
李文勇已经如影随形般扑到近前！速度如同鬼魅！沾着血珠的左手快得只留下残影！一把揪起沈砚腰间那圈蹦极绳！
唰！唰！唰！
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个极其复杂但高效的固定结、活扣瞬间成型！
方伟奇眼睁睁看着自己腰上的银灰色蹦极绳，三两下就被硬生生“嫁接”在了那粗壮的黑色消防卷盘缆绳的尾部固定端点上！并且被打了死扣和活扣的双保险！
方伟奇“……”
最后，李文勇拎起那根多出来的、系在沈弈腰上的蹦极绳绳头，毫不客气地绕过卷盘旁边那根原本用来固定缆绳的、足有手臂粗的实心钢质立杆。
再次打上死结。
动作冷硬，效率极高。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做完这一切，李文勇甚至好整以暇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方纯黑的、不带任何LOGO的棉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起左手食指上那微不足道的伤口。血迹很快被吸干净，露出下面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这才有空闲，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再次直面被绑在卷盘钢架上动弹不得的方伟奇。
黑眸平静，视线自下而上，缓缓扫过对方被勒出深刻痕迹的腰部衣料，沾满可疑腌制液体和泪痕的脸，磨破了的裤腿，最后定格在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桃花眼上。
李文勇“既然少爷如此钟爱高空项目，”
李文勇的声音不高，像冰棱滴落深井，
李文勇“那就，多待一会儿。”
他不再理会方伟奇瞬间垮塌绝望的表情，转身走向天台的出口。
李文勇“哦，对了。”
走到门口，李文勇脚步略顿，微微侧首回眸。
他的指尖在门边一个不起眼的消防控制面板角落轻轻一点——那个按钮标识着一个水滴下溅的符号。
噗嗤…呲……
一阵细微的、湿润的声音从消防卷盘的位置传来。
方伟奇惊恐地低下头！
只见卷盘正上方镶嵌在天花板里的消防应急花洒喷头，极其精准地、只对着他一个人，喷洒出一片细密的、冰冷的、足以瞬间浇透人心的水雾！
冷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
方伟奇被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脱口而出
方伟奇“李文勇！你敢……！”
最后一个字却因寒冷和恐惧变了调。
李文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声音平静得如同宣读天气预报：
李文勇“消防演习开始了。少爷，请配合，湿身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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