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锐利的光，打在方氏集团顶层会议中心那张足以跑马的哑光黑胡桃木长桌上。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昂贵香水、新研磨的咖啡豆焦香，以及一丝丝看不见却沉甸甸的硝烟味。
老董事“C3地块的开发优先级必须提前！集团下半年的现金流倚仗它！”
一个梳着油亮大背头、领带夹镶着碎钻的中年股东李维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摊开的财报扉页上，手指关节重重敲击着桌面投影区域，逼人的数据流瀑布般滚动。
他看向主位，带着赤裸裸的压力。
主位上，方伟奇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里旋转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钛合金签字笔，笔尖在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他今天穿了套藏青色暗格纹的高定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眼下的乌青被一层薄薄的遮瑕膏勉强压住，透着一股睡眠严重不足的烦躁。
他身后几步远，李文勇垂手侍立，像一尊没有温度的大理石塑像。
方伟奇“倚仗？”
方伟奇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不耐烦。
他抬了抬眼皮，视线穿过长桌落在李维民脸上，那眼神既不愤怒也不妥协，倒像在看一个不太聪明却很吵的物件。
方伟奇“银行团那群老狐狸的附加条款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提前？李叔，你是嫌我们现在杠杆率不够刺激，想加点破产倒计时的BGM烘托气氛？”
钢笔在他指尖陡然停住，笔尖朝下，点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某种隐形的倒计时开关。
坐在方伟奇左下方的一位头发花白、姿态从容的老董事蒋正阳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磁性
老董事“方少爷说得不无道理，风控确实要放在首位。不过维民提到的市场窗口期也的确存在。不如我们再细化一下融资方案的分阶段推进策略？稳扎稳打，或许两难自解？”
他的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轻轻扫过方伟奇最后落在方伟奇身后那尊沉静的“守护神”身上一瞬，带着一种惯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了然。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极具穿透力的酸爽气息，如同海妖的歌声，悄悄飘进了这充斥着金钱与权力味道的密闭空间。
蒋正阳“咯…嘶……”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助理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气音，立刻捂住了嘴，脸上憋出一丝尴尬的红晕。
众人视线微妙地漂移。
方伟奇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他不用回头就能确认气味的源头——早上林祎凯那个神经病，非要把他和李文勇的午餐外卖换成了他“秘制加强版”螺蛳粉，美其名曰补充“战斗能量”。
李文勇在他威胁扣三年零花钱的冰冷注视下，硬生生在总裁办休息间把那碗生化武器吃了下去！通风系统显然还没能完全处理掉这残留的灵魂攻击。
李文勇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表情依旧冷硬如霜，但背在身后、紧扣在西装腰带后方的右手，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宽大的定制西装完美地掩盖了他后背的不适，从正面看，身姿依旧挺拔如青松，仿佛随时能拧断任何窥探者的脖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左侧肋骨下方、温泉混战时被尖锐金属边缘撕开的那道旧伤口，此刻正在高温、紧绷和那碗该死的螺蛳粉残余作用下，缓慢而执拗地宣告着它的存在感。
伤口愈合边缘传来一丝钝重的牵扯痛，像生锈的锯齿在缓慢地磨刮。
他面上纹丝不动，唯有额角渗出一点细微的晶莹，瞬间被会议室的低温蒸发。
蒋正阳适时将一份新的图表推送到方伟奇面前，指着一处上升曲线，温和而不失强硬
蒋正阳“方少请看，这是市场调研部刚发来的同类竞争者溢价空间预测。如果我们错失这三个月，保守估计损失可能高达……”
方伟奇烦躁地摆摆手，打断老狐狸的分析
方伟奇“行了行了，蒋叔，我知道那帮孙子闻到腥味儿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去够旁边那杯冰美式咖啡，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的轻松随意。
杯子被挪动，澄澈的褐色液体在冰块的碰撞下轻轻晃荡，映着顶灯光芒在他指尖跳跃。
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他身后的李文勇，都短暂地聚集在那杯被拿起啜饮的咖啡上。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方伟奇舒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从昨夜追踪夜枭数据节点就没散过的燥火。
就在李文勇将目光挪回前方监控全局的瞬间！
一股汹涌的热流骤然失控地从他腰腹间喷涌而出！
撕裂的痛楚终于压过意志力的阈值，像一颗埋在肉里的微型炸弹突然引爆！
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包扎伤口的复合绷带纤维，粘稠而急速地蔓延开，顺着紧绷的肌肉纹理和脊柱沟壑向下流淌，被内里深色的定制衬衫贪婪地吸收了一部分，但仍有更多溢了出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沉重地洇染着腰部外侧的西装面料。
深色的布料是最好的掩护。李文勇的全身肌肉在瞬间绷紧到一个可怕的强度，如同精密的仪器被强行锁定。
他下颌骨猛地咬合，所有内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挤压，痛楚在神经末梢炸裂成冰冷的星辰。
他强压下因剧痛而产生的生理性颤抖，背在身后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用尽毕生训练出的意志力，维持着最标准的警戒站姿，颈背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会议桌尽头的红木门雕花，像一台强制自己忽略报错代码的机器。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后背一片刺骨的冰凉，与前方火辣辣的痛楚形成诡异的冰火交织。
只有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鼓噪如雷，每一秒都缓慢得如同濒死。
会议还在继续。
坏男人“……那么，股权置换的部分……”
李维民还在试图推进议程。
方伟奇放下了咖啡杯，陶瓷底座与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哒”。
他正要将身体靠回椅背，视线习惯性地扫过面前光洁如镜的桌面——那反射，如同潘多拉的魔镜，清晰地映出了他身后李文勇腰侧偏后一点的画面：原本庄重的藏青西装布料上，正有一片极其不祥的、越来越深的暗色污迹，如同在昂贵画布上悄然晕染开来的墨点。
方伟奇的动作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压缩又定格。那些围绕着股权的争吵声、文件翻页的哗啦声、冰美式里冰块融化的细微噼啪声……所有声音都如同被深海隔绝，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方伟奇的世界只剩下那片反射在桌面上，缓慢扩散的、浓得发黑的暗色印记。
那是……血？
李文勇的血！
这个认知像一颗烧红的子弹，带着灼热的动能瞬间击穿了方伟奇的太阳穴！嗡的一声，颅骨内像是炸开了无数尖锐的蜂鸣！什么C3地块，什么股权置换，什么市场窗口期……统统化作了高速旋转的垃圾，被这股狂暴的冲击波瞬间碾碎！
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紧接着被滔天怒火点燃的滚烫熔岩，疯狂地在他五脏六腑里翻腾冲撞！
昨夜追踪夜枭数据点、调动方氏力量围猎潜在目标据点，连续三十多小时不合眼的疲惫和焦躁像炸药被点燃了引信。
早上李文勇沉默地吃完那碗螺蛳粉时微微皱起的眉峰，上车时比平日慢了半拍的动作……无数的细节碎片在脑中被血红的警报灯光照亮，串联成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答案——这混蛋的伤口根本就没好！他一直在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竟敢？！
方伟奇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那股气息带着血腥味直冲喉头。
他霍然起身，名贵的真皮座椅被巨大的推力向后滑开，沉重的滑轮在静谧的会议室里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滋嘎！！！”
李维民“方少？”
李维民被打断，不满地抬头。
蒋正阳皱紧花白的眉宇，沉稳的声音带上关切
蒋正阳“方少，身体不适？”
他示意助理去端水。
方伟奇“闭嘴！都给我闭嘴！”
方伟奇猛然一声暴喝！声音如同滚雷炸裂在华丽的水晶灯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癫狂的怒意，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嗡作响！
几个年轻助理骇得手里的平板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他根本不看任何人。那双平日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冷嘲的桃花眼，此刻被烧得通红，里面翻滚着暴戾、恐惧和某种被背叛般的疯狂！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动作迅猛到超越了人类的反应极限，几乎是一个跨步就旋身到了李文勇面前！带起的风掀动了桌上散落的纸张。
方伟奇“你他妈！”
方伟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裹挟着血腥气。
在李文勇骤然紧缩的瞳孔倒影中，在他试图后退、右手下意识去阻挡的同时，方伟奇的手已经死死攥住了李文勇西装外套挺括的右领！
动作不是扯，不是拽，是撕！是碾碎一切的狂暴之力！
嘶啦——！
昂贵到足以上拍卖目录的顶级定制西装，从领口到腋下再到腰侧，如同最脆弱的薄纸片被彻底撕裂！
布料发出惨烈不堪的哀鸣！扣子如同弹珠般迸射出去，叮叮当当地撞击在冰冷的会议长桌、昂贵的实木地板上，又滚落到不知名的角落。
一瞬间，足以容纳三十人的奢华会议中心，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般的真空。
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微弱风声。
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李文勇暴露出来的腰身上。
精悍的肌肉线条蜿蜒起伏，每一块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但此刻，吸引所有目光、夺人心魄的，却是那缠裹在冷白色皮肤之上的、层层叠叠的绷带。刺目的、犹带着新鲜湿意的血渍，正如同墨汁滴落宣纸，在医用无纺布包裹的脊背偏左位置，大团大团地、不容错辨地、极其缓慢地向外晕染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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