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空气热得发闷，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毛巾捂在口鼻。
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几乎要压到远处连绵的墨绿色山脊线。
雨丝无声地织着细密的网，将温泉山庄露天区域那些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景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
方伟奇百无聊赖地趴在巨大的落地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昂贵的真丝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胸膛。
他盯着窗外雨幕下空无一人的露天汤池，池面蒸腾起袅袅白雾，被斜风细雨撕扯成缕缕飘散的丝带。
方伟奇“无聊死了……”
他拖长了调子抱怨，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被关久了、无处发泄的烦躁
方伟奇“说好的顶级疗养？就是换个地方发霉？连个鬼影都没有！泡温泉？对着这破天泡个锤子！”
他猛地直起身，浴袍带子差点滑开，被他烦躁地一把扯紧，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
身后，李文勇靠坐在窗边一张深色藤编扶手椅里。
他同样穿着山庄提供的深灰色浴袍，布料挺括，领口严丝合缝地交叠着，只露出喉结下方一小段冷白色的皮肤。
浴袍下摆垂落，盖住了修长的小腿和穿着一次性棉袜的脚踝。
他手里拿着一份摊开的加密平板，指尖在屏幕上无声地滑动，目光沉静地扫过一行行数据流。
窗外灰暗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仿佛一尊被水汽浸润的石像。
李文勇“疗养方案包括室内汤池、理疗按摩、冥想课程……”
李文勇的声音不高，平稳得像在念说明书，头也没抬
李文勇“山庄有完备的安保系统，少爷可以自由活动。”
言下之意，无聊是你自找的。
方伟奇“自由活动？”
方伟奇嗤笑一声，猛地转过身，浴袍下摆随着动作甩开一道弧线
方伟奇“活动个屁！外面下刀子！山庄里除了服务生就是监控探头！连个能打游戏的网都没有！”
他几步冲到李文勇面前，双手撑在藤椅扶手上，身体前倾，带着一股热烘烘的、混合着昂贵沐浴露和少年人特有气息的压迫感
方伟奇“喂！姓李的！你确定情报没错？夜枭那帮孙子真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接头？别是耍我们吧？”
李文勇的目光终于从平板上抬起，平静地迎上方伟奇近在咫尺、写满怀疑和焦躁的脸。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室内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邃，清晰地映出方伟奇放大的、带着点红血丝的瞳孔。
李文勇“情报源交叉验证三次，误差率低于0.3%。”
李文勇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物理定律
李文勇“目标人物‘蝮蛇’，有严重风湿旧疾，偏好天然硫磺泉疗养。此地是他的固定据点之一。今晚七点，他会在这里，”
李文勇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李文勇“——‘松涛阁’私汤，会见一个代号‘信鸽’的中间人。交易内容是下一批走私军火的入境路线图。”
方伟奇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位于山庄最深处、被大片竹林环绕的独立院落平面图，又抬眼看看李文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
方伟奇“行！信你！那现在呢？干等着？数雨点？”
李文勇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准备从藤椅中站起
李文勇“我去外围做最后一次路径确认。少爷你……”
方伟奇“我也去！”
方伟奇立刻打断他，眼睛亮了一下，像终于找到了乐子
方伟奇“干等着更无聊！放心！本少爷绝不添乱！就当……熟悉地形！踩点！”
他拍着胸脯保证，浴袍领口又被他拍得松散了几分。
李文勇的动作顿住，目光在方伟奇那张写满“我就要去”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那双眼睛里除了无聊和找刺激，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文勇的视线扫过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廓，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李文勇“跟上。保持距离。别出声。”
方伟奇立刻像得了圣旨，胡乱地把浴袍带子重新系紧，动作带着点雀跃的笨拙。
李文勇已经起身，浴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垂落，步履无声地走向门口。
方伟奇连忙跟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竹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______
通往山庄深处的回廊曲折幽深，两侧是精心布置的假山流水和茂密的观赏竹。
雨声被隔绝在廊外，只剩下水珠从檐角滴落敲打青石板的单调声响。
空气里硫磺的味道更浓了，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被雨水冲刷后的清新气息。
李文勇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浴袍的布料随着走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方伟奇落后两步，亦步亦趋，目光却忍不住四处乱瞟。
山庄的安保确实严密，转角处、竹林间隙、甚至假山石洞里，都能看到极其隐蔽的红外感应光点和微型摄像头反射的幽光。
方伟奇撇撇嘴，这种程度的防护，在李文勇眼里大概跟儿童玩具差不多。
越往里走，环境愈发幽静。人工的痕迹逐渐被自然的野趣取代，竹林愈发茂密，高大的松树伸展着枝桠，在雨雾中如同沉默的巨人。
脚下的石板路也变得湿滑起来，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李文勇的脚步突然停下。
方伟奇差点撞上他后背，连忙刹住脚步，浴袍带子差点又散了。
他顺着李文勇的目光望去。
前方十几米外，回廊拐角处，一个穿着深蓝色山庄服务生制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在清理什么。
他动作有些迟缓，制服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旁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印着山庄LOGO的白色塑料清洁桶。
李文勇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扫过那个服务生制服下略显紧绷的肩背线条，扫过他蹲姿时裤脚边缘露出的一小截黑色战术靴鞋帮，最后落在他右手看似随意搭在清洁桶边缘、指关节却微微蜷曲、指腹紧贴桶壁内侧某个不起眼凸起的手势上。
那不是清洁工的手势。那是随时准备拔出隐藏武器的警戒姿态。
方伟奇也看到了那双靴子，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
那个“服务生”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肩膀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仿佛要回头！
李文勇动了！
快如鬼魅！
他根本没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般猛地前扑！
浴袍下摆带起一阵疾风！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目标不是那人的后颈，而是他搭在清洁桶边缘的右手手腕！
“呃！”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伪装的服务生反应也极快！在李文勇手指即将扣住他手腕的瞬间，他猛地拧身！
蹲姿瞬间变成半跪！左手如同毒蛇吐信，从清洁桶内侧闪电般抽出一把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匕！
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李文勇探出的手臂！
李文勇似乎早有预料！前扑的动作在匕首刺出的瞬间强行变向！
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向左侧极限拧转！
匕首的刀尖擦着他浴袍的袖口边缘险险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掀动了布料！
同时！李文勇的右手变抓为掌！手腕一翻，如同铁板般狠狠拍击在对方持刀的左手小臂外侧！
啪！
一声沉闷的骨肉撞击声！
巨大的力量让那杀手手臂剧震，匕首差点脱手！他闷哼一声，身体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
李文勇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借着拍击的反作用力，左脚在地面湿滑的青苔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前冲！
右膝如同攻城锤般凶狠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撞向对方因踉跄而暴露出的胸腹空档！
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擂鼓！
那杀手被这一膝顶得整个人如同虾米般弓起，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后背狠狠撞在回廊粗大的朱漆廊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手中的匕首终于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滑出去老远。
杀手顺着廊柱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抽搐着，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兔起鹘落！干净利落！
方伟奇看得目瞪口呆，心脏还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锋中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点。
李文勇却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扫向方伟奇身后更幽暗的竹林深处！低喝一声
方伟奇“后面！”
方伟奇头皮一炸！猛地转身！
只见两个同样穿着服务生制服、但动作迅猛如豹的身影，如同从竹林的阴影里凭空钻出！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朝着他猛扑过来！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但握紧的拳头骨节突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
显然都是近身格斗的好手！目标明确——拿下方伟奇！
方伟奇脑子嗡的一声！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点！他几乎是本能地、狼狈地向后急退！脚下湿滑的青苔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方伟奇“操！”
他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文勇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方伟奇身侧！他根本没看那两个扑来的杀手，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更远处竹林掩映下、一个正快速抬起手臂、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管状物的第三名埋伏者！
李文勇的动作快到出现残影！他左脚猛地踏地，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
浴袍宽大的下摆被离心力甩开，如同张开的黑色羽翼！借着旋转的力道，他右臂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出！
目标不是人，而是旁边回廊栏杆外、露天区域里一个正在咕嘟冒泡的小型景观温泉池！
哗啦——！！！
巨大的水花如同被引爆般冲天而起！
李文勇的掌缘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劈入水面！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砸下！温热的泉水被这股蛮力强行挤压、撕裂！
化作一道混合着白色水汽的、手臂粗细的激流！如同高压水枪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十几米外那个刚刚抬起麻醉枪的埋伏者！
噗嗤！
水柱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在那人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进身后的竹林里！
麻醉枪脱手飞出，掉进泥泞中。
而几乎就在李文勇劈出水柱的同时！
那两个扑向方伟奇的杀手已经近在咫尺！左侧一人拳头带着恶风，直捣方伟奇面门！右侧一人则目标明确，伸手抓向方伟奇的浴袍前襟，试图将他控制！
方伟奇避无可避！瞳孔因惊恐而剧烈收缩！
就在拳头即将砸中鼻梁、手指即将揪住衣襟的瞬间——
李文勇劈出水柱后旋转的身体尚未完全停稳！他借着旋转的余势，左脚为轴，右脚如同毒蝎摆尾般闪电般向后撩起！动作幅度不大，却精准狠辣！
啪！啪！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如同鞭子抽打在皮革上的脆响！
李文勇的右脚脚背如同铁尺，精准无比地抽打在左侧杀手挥拳的手腕内侧！
同时，他撩起的右脚脚跟如同重锤，狠狠踹在右侧杀手抓向方伟奇的手肘关节处！
文勇妈妈“呃啊！”
左侧杀手手腕剧痛，挥出的拳头瞬间变形软垂！
右侧杀手则感觉手肘像是被铁棍砸中，整条手臂瞬间麻痹！抓取的动作完全变形！
两人攻势瞬间瓦解！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失去平衡！
方伟奇只觉得眼前一花，两道黑影被一股巨力强行拨开！
他趁机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李文勇一击得手，身体旋转的势头终于停止。他稳稳落地，浴袍下摆缓缓垂落，覆盖住修长有力的双腿。
他微微侧身，将惊魂未定的方伟奇挡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冷冷地扫视着前方被暂时击退、正捂着伤处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两个杀手，以及更远处竹林里挣扎着爬起的第三人。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味、水汽、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剑拔弩张的肃杀。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骇。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穿着浴袍、看似只是保镖的男人，身手竟然恐怖如斯！
但任务在身，两人眼中凶光再起，低吼一声，再次猱身扑上！这次不再留手，拳脚带起凌厉的破风声，招招狠辣致命！
李文勇眼神一凝，不退反进！浴袍的束缚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动作反而带着一种飘逸与狠厉交织的美感。
他如同穿花蝴蝶般在两人凶狠的拳脚缝隙中游走，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格挡都精准地卸掉对方的力量，每一次反击都如同毒蛇吐信，刁钻狠辣地击打在对方关节、软肋等要害之处！
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痛哼在雨雾弥漫的回廊里不断响起。
方伟奇背靠着冰冷的廊柱，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李文勇浴袍翻飞、如同舞蹈般在刀锋上行走的身影，那流畅到极致、却又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动作，让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暴力美学”。
但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那两个杀手显然也是亡命之徒，配合默契，招式阴毒，好几次险象环生！
李文勇虽然占据上风，但浴袍终究是累赘，动作间难免受到牵制。
就在这时！
方伟奇“小心！”
方伟奇瞳孔骤缩，失声尖叫！
只见那个被李文勇踹飞手肘的杀手，在又一次被李文勇格开攻击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猛地一个矮身，不顾李文勇紧随而至、砸向他肩胛的手刀，整个人如同蛮牛般朝着李文勇下盘撞去！
同时，另一个杀手则趁机高高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劈腿，如同战斧般狠狠砸向李文勇的头顶！上下夹击！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文勇眼神一厉！面对这搏命般的合击，他身体猛地后仰，一个铁板桥险险避过上方劈下的腿风！
同时，支撑身体的左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地面，右脚闪电般向上撩起，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下方撞来那杀手的咽喉下方！
文勇妈妈“呃！”
下方杀手咽喉遭受重击，动作瞬间僵直，眼珠暴突！
但上方杀手的劈腿虽然落空，变招却极快！下劈的腿猛地回收，膝盖如同攻城锥般狠狠顶向李文勇因为后仰而暴露出的胸腹空门！
距离太近！变招太快！
李文勇刚刚点中下方杀手的脚还未收回，身体重心因后仰铁板桥而处于微妙的不稳状态！
眼看那带着千钧之力的膝盖就要狠狠撞上李文勇的胸口！
方伟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比思维更快！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廊柱后扑了出来！
不是冲向李文勇，而是扑向旁边那个景观温泉池！他双手胡乱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池边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水下彩灯线路的防水接线盒抓去！
方伟奇“李文勇！躲开！！”
他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嗤啦——！！！
方伟奇的手指狠狠抠进了接线盒的缝隙！用蛮力猛地将整个塑料盖子连同里面缠绕的线路一起扯了出来！
几根裸露的电线瞬间被他攥在手里！他根本顾不上看，也顾不上什么绝缘不绝缘，另一只手猛地将扯出来的、带着水渍的电线头，狠狠戳进了旁边温热的池水里！
滋——噼啪——！！！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爆裂声猛地炸响！
平静的池面瞬间如同沸腾！
无数细密的蓝色电弧如同疯狂扭动的毒蛇，从方伟奇戳入水中的电线头处疯狂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附近几平方米的水域！水花被电离，发出刺鼻的臭氧味道！
那个正用膝盖顶向墨砚胸口的杀手，一只脚恰好踩在池边湿滑的石阶上！那石阶上，正流淌着从池中漫溢出来的、带着强大电流的温泉水！
文勇妈妈“呃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雨幕！
那杀手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
膝盖顶击的动作瞬间变形、僵直！强大的电流通过湿透的鞋袜和温泉水，疯狂地窜遍他全身！
他眼球上翻，口吐白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重重摔进旁边一个干燥的观赏灌木丛里，四肢仍在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
另一个被李文勇点中咽喉、暂时失去行动力的杀手，被同伴这突如其来的惨状惊得魂飞魄散！动作瞬间僵住！
李文勇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刚刚点出的右脚闪电般收回，落地生根！
后仰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瞬间弹回！借着这股回弹的巨力，他左臂如同钢鞭般横扫而出！
砰！！！
手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僵立当场的杀手太阳穴上！
那杀手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一翻，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直挺挺地向后栽倒，重重砸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间，战斗结束。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水汽、臭氧的刺鼻气息、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皮肉被电击后产生的焦糊味。
方伟奇还保持着那个半跪在池边、一手攥着扯断的电线、一手将线头戳在水里的姿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着那个在灌木丛里抽搐的杀手，再看看地上昏死过去的另一个，最后目光落在墨砚身上。
李文勇缓缓站直身体。深灰色的浴袍因为刚才剧烈的打斗而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时略重，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热身运动。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还半跪在池边的方伟奇身上。
方伟奇脸色发白，头发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滋滋冒着微弱电火花的断线，样子狼狈又带着点惊魂未定的傻气。
李文勇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下移，落在他攥着电线、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手上。
那裸露的线头上，细小的蓝色电弧还在不甘心地跳跃着。
李文勇“松手。”
李文勇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方伟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手里的电线！那截线头掉进水里，又激起一小片微弱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
他撑着膝盖，有些腿软地站起来，浴袍下摆湿了一大片，沾着泥水。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池水，又看向李文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气音。
李文勇没再看他，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杀手和灌木丛里还在微微抽搐的那个，最后落在远处竹林里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第三人身上。
他迈步朝竹林走去，准备处理最后的麻烦。
就在李文勇转身、浴袍下摆随着动作扬起的瞬间——
方伟奇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在了李文勇的后背上！
浴袍的布料因为刚才的打斗和沾湿的水汽，此刻有些服帖地贴在李文勇的背肌上。
随着他迈步的动作，背部肌肉的线条在布料下清晰地起伏、绷紧。
就在那紧实流畅的背肌线条之间，左侧肩胛骨偏下的位置——
一道狰狞的、足有十厘米长的旧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冷白色的皮肤上！
疤痕的颜色很深，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褐红的色泽，边缘微微凸起，带着明显的增生痕迹。
疤痕的走向扭曲而粗暴，中间部分尤其深刻，像是被某种极其粗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后又强行愈合留下的永久烙印。
疤痕周围的皮肤纹理也因此被拉扯得有些变形，像一张被揉皱后又勉强抚平的白纸。
那道疤……方伟奇见过类似的！
在父亲身边那些从最残酷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保镖身上！那是近距离贯穿伤！
是子弹或者某种高速破片撕裂皮肉、甚至可能擦过骨头留下的永久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方伟奇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在浴袍下若隐若现的狰狞痕迹。
李文勇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那道震惊的目光。
他径直走向竹林，背影挺拔依旧，只是那片浴袍下透出的、如同烙印般的旧伤疤，在朦胧的雨雾水汽中，显得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深埋的、充满硝烟与血腥的过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