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整座城市沉入最深的墨色底端，连白日喧嚣的浮尘都坠落在冰冷的钢筋水泥缝隙里。
方宅主卧区厚重的隔音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城市边缘的霓虹残照。
李文勇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主卧门口。
他刚结束外围夜巡，身上还带着深夜露水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城市边缘区域的金属锈蚀气息。
他动作极轻地反手合上隔间门，锁扣落下时发出几乎被地毯吸收殆尽的“咔哒”轻响。
他没有开灯。视网膜早已适应了绝对的黑暗。
空气里只有方伟奇在厚重丝绒被褥下发出的、被智能床垫调节得极其规律的、微弱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边，目光如同夜视镜头，精准地扫过床上那团蜷缩在昂贵丝绒被褥里、只露出一点蓬松发顶的人形轮廓。
确认一切如常，呼吸平稳，没有窒息警报的迹象。
李文勇无声地走到靠窗的单人沙发前。沙发宽大柔软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沙发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滞，解开了黑色工装外套的金属拉链。
拉链滑开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外套被脱下，整齐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接着是战术腰带，扣环发出极轻的金属碰撞声，被轻轻放在外套旁边。
最后，他解开了袖口和领口的两颗纽扣，动作机械而精准。
做完这一切，他才无声地坐进沙发深处。身体陷入柔软的包裹，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柄收入鞘中却永不放松的利刃。
他微微后仰，头靠在冰凉的皮质靠背上，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去了所有情绪。
只有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极浅的折痕，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重物压着。
房间里只剩下方伟奇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刻意放缓、几乎不存在的吐纳。时间在黑暗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
李文勇的身体在沙发里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
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刮过柔软的绒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依旧闭着眼，但眉心那道折痕加深了，如同被刀刻过。
黑暗无声地蔓延、扭曲。
不再是沈宅主卧的奢华寂静。
是冰冷的水泥地。粗糙的颗粒感隔着薄薄的衣料硌着皮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种……劣质香水混合着汗臭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耳边是男人粗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谩骂和狞笑，还有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哀求……
坏男人“……臭娘们！钱呢？！把钱交出来！”
文勇妈妈“没有……真的没有了……求求你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坏男人“装什么装！你儿子呢？那个小杂种藏哪儿了？！”
文勇妈妈“别碰他！求你们……别碰小勇……”
女人的哭求声被粗暴地打断，紧接着是布料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还有身体被拖拽、撞击在冰冷坚硬物体上的闷响！
李文勇“妈——！！！”
一声稚嫩却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刺破黑暗！
李文勇的身体在沙发里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滚动！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
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瞬间泛白！沙发绒面被指甲抠出几道深痕！
梦境如同最粘稠的沼泽，死死拖拽着他下沉。
视角在混乱中切换。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冰冷柜子缝隙里、透过狭窄门缝窥视的、浑身发抖的幼童。
他变成了那个被拖拽、被撕扯、被按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女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侧脸皮肤的刺痛！能“闻到”那些男人身上令人作呕的汗臭和烟味！
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绝望而破碎的呜咽！还有……还有那只带着厚茧、沾着油污和血腥的、散发着恶臭的大手，正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
力量大得要将喉骨捏碎！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呃……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濒死般的抽气声，从李文勇紧抿的唇缝间艰难地溢出。
他的身体在沙发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扼住咽喉，猛地向上弓起！脖颈绷紧到极限，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突！
冷汗如同决堤的溪流，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黑色工装背心，布料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勾勒出肌肉因极度紧绷而扭曲的线条。
李文勇“妈……妈……”
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如同濒死的小兽哀鸣，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在死寂的房间里微弱地回荡。
他陷在梦魇的泥沼里，身体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徒劳地挣扎、抽搐。
额角的冷汗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水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沙发扶手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那只攥紧扶手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坚硬的木质捏碎。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大到足以震碎耳膜的踹门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死寂的卧室里！
主卧那扇厚重的、带着电子锁的实木房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粗暴的蛮力狠狠踹开！
沉重的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框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方伟奇“李文勇！你他妈大半夜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
方伟奇暴躁的咆哮声如同狂风般卷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只胡乱套了件丝质睡袍，带子都没系好，露出大片胸膛。
他脸上带着被吵醒的滔天怒火和极度不爽，赤着脚就冲了进来，目标直指沙发方向！
他根本没看清沙发上的具体情况，只凭着一股被扰了清梦的邪火，几步就冲到了沙发前！
就在方伟奇冲到沙发前、距离李文勇蜷缩颤抖的身体不足半米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沙发上那个深陷梦魇、如同被无形巨蟒缠绞的身影，在巨大踹门声和方伟奇咆哮的双重刺激下，如同被按下了杀戮本能的开关！
“吼——！”
一声如同受伤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暴戾的低吼，从李文勇喉咙深处炸开！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
在黑暗中，如同瞬间点燃了两簇来自地狱的幽绿鬼火！
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杀意而剧烈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翻涌着血丝和一种完全失去理智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李文勇的身体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如同扑向猎物的狂兽，朝着冲到近前的方伟奇猛扑过去！
左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掏方伟奇的咽喉！右手手肘如同重锤，狠狠砸向方伟奇毫无防备的胸口！动作狠辣！迅捷！带着一击毙命的决绝！
方伟奇“卧槽！！！”
方伟奇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瞳孔里只倒映着那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眼睛和那两只带着死亡气息抓来的手！
他甚至能闻到李文勇身上那股浓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冷汗气息扑面而来！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完了！
要死！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大脑！
就在那索命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方伟奇咽喉皮肤、冰冷的气息甚至已经刺入毛孔的千钧一发之际——
李文勇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如同幻觉般波动了一下！
也许是方伟奇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昂贵沐浴露和少年特有气息的味道。
也许是那声变调的、充满了活人气息的“卧槽”。
如同在沸腾的岩浆里投入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冰晶。
0.01秒的凝滞。
那只距离方伟奇咽喉只有不到半厘米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手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在了半空中指尖因为强行收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而那只砸向方伟奇胸口的肘击，也在距离目标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刹住了去势！
手臂肌肉因这强行逆转的力量而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弓弦即将崩断般的细微呻吟！
时间仿佛凝固。
空气死寂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方伟奇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大张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瞳孔里倒映着李文勇近在咫尺、那双燃烧着疯狂余烬却又强行凝固住的眼睛。
咽喉处那冰冷刺骨的死亡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僵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李文勇额角滚落的、带着血腥噩梦气息的冷汗，正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自己敞开的睡袍领口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李文勇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如同被冻结在时空琥珀中的猛兽。
那双眼睛里的疯狂火焰并未完全熄灭，如同被强行按入冰水的炭火，在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明灭不定地挣扎、翻滚，死死地锁在沈弈惊骇欲绝的脸上。
方伟奇的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看着李文勇那双依旧翻涌着恐怖风暴的眼睛，看着他因强行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某种更深层东西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方伟奇“你……你他妈……”
方伟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尚未散尽的惊恐
方伟奇“……想杀了我吗？！李文勇！你……”
他想骂，想吼，想质问，但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李文勇没有回答。他似乎还被困在那个血腥的梦魇与现实撕裂的边缘，眼神涣散而痛苦，身体紧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
他死死地盯着方伟奇，仿佛在辨认，又仿佛在对抗着体内那头随时可能再次冲破牢笼的凶兽。
那只僵在半空、距离方伟奇咽喉不足半厘米的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方伟奇看着他那副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痛苦和挣扎，看着他额角滚落的冷汗……那股冲到嘴边的怒骂，不知怎的，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情绪——一种混杂着心疼、无措和某种强烈冲动的洪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下一秒！
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地、用力地环抱住李文勇紧绷僵硬、布满冷汗的腰背！
动作幅度之大，带得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李文勇“呃！”
李文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防备的拥抱撞得闷哼一声！
身体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猛地一晃！他下意识地绷紧全身肌肉想要抵抗，但方伟奇抱得太紧！太用力！那力道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揉碎、嵌进自己身体里！
温热的、带着少年人蓬勃气息的身体毫无间隙地紧贴上来！
方伟奇的脸颊甚至直接撞在了李文勇汗湿的颈窝里！滚烫的呼吸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毫无章法地喷在李文勇敏感的颈侧皮肤上！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预料的肢体接触，如同在李文勇濒临崩溃的精神防线上投下了一颗炸弹！
李文勇“滚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从李文勇喉咙里挤出！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被强行压制的杀戮本能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地一下再次点燃！
那双刚刚才勉强凝聚起一丝清明的眼睛瞬间再次被暴戾的血色覆盖！
他猛地抬手！不是推开！而是本能地再次屈指成爪！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抓向方伟奇环抱在他后腰的手臂！
方伟奇“嘶——！”
方伟奇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手臂上的皮肉像是要被硬生生撕扯下来！
但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他把脸更深地埋在李文勇剧烈起伏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和一种不管不顾的执拗吼了出来：
方伟奇“就不滚！有本事你弄死我啊！李文勇！你他妈看看我是谁！看看！！”
吼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李文勇耳膜嗡嗡作响。
颈窝里传来的滚烫湿意和那执拗到近乎愚蠢的拥抱，像是一盆滚烫的岩浆，又像是一块万载寒冰，狠狠砸在李文勇混乱燃烧的神经上！
李文勇抓向方伟奇手臂的手爪，在即将撕破睡袍布料、刺入皮肉的瞬间，再次硬生生地僵住！
指尖距离方伟奇手臂的皮肤只有毫厘之差！剧烈地颤抖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年轻身体传递过来的、毫无保留的、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如同战鼓，一下下撞击着他冰冷的胸膛，震得他灵魂都在发颤！
李文勇“方……伟……奇”
一个极其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千百遍的名字，艰难地从李文勇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
方伟奇“是我！是我！！”
方伟奇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抱得更紧了，几乎要把自己勒进李文勇的骨头里！
他抬起头，下巴抵在李文勇汗湿的锁骨上，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文勇那双依旧翻涌着血色风暴、却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的眼睛，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方伟奇“你他妈做噩梦了！听见没有！是噩梦！醒醒！李文勇！给老子醒过来！！”
噩梦……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李文勇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撬开了一道缝隙。
眼前疯狂闪回的血色画面、女人凄厉的哭喊、男人狰狞的狂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扭曲、然后……开始碎裂、消散。
颈窝里那滚烫的湿意和执拗的拥抱，如同最真实的锚点，将他从冰冷血腥的深渊边缘，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拖拽回来。
李文勇的身体依旧僵硬如铁，但紧绷到极限的肌肉线条，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松动。
那只悬停在方伟奇手臂上方、随时准备撕裂皮肉的手爪，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一点一点地……垂落下来。
指尖最终无力地搭在了方伟奇环抱在他腰侧的手臂上，微微颤抖着，却不再蕴含杀意。
他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虽然依旧粗重，却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嘶鸣。
额角的冷汗依旧在流淌，但眼中的血色风暴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空洞。
方伟奇感受到怀里身体的细微变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他依旧死死抱着李文勇，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对方就会再次坠入那可怕的深渊。
他能感觉到李文勇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之前的攻击性紧绷，而是一种脱力后的、无法控制的生理性颤抖。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腥、噩梦残留的血腥味，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
方伟奇的下巴还抵在李文勇的锁骨上，脸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颈侧皮肤下动脉剧烈的搏动。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缓慢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脸颊，在李文勇汗湿的颈窝皮肤上，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
一个笨拙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李文勇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僵了一瞬。搭在沈弈手臂上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方伟奇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能让怀里这个冰疙瘩好受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强装镇定的、却又掩饰不住紧张的调子，开始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去的腔调，哼起了一段……儿歌？
方伟奇“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哼得磕磕绊绊，调子忽高忽低，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在唱歌
方伟奇“满天……都是……小星星……”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他一边哼着这荒腔走板的调子，一边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极其缓慢地、带着点僵硬地，用手掌在李文勇紧绷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
动作生疏得像个第一次抱婴儿的新手爸爸。
李文勇的身体在他这荒诞的安抚动作下，先是更加僵硬，仿佛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服务”。
但渐渐地，在那一下下虽然笨拙却持续不断的轻拍中，在那跑调跑到外太空的、毫无美感的哼唱声里……他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如同被温水浸泡的冻土，开始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软化、松懈下来。
那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如同刀刻般的痛苦折痕，似乎也随着那荒腔走板的“小星星”，被强行抚平了一丝。
他依旧闭着眼，任由方伟奇像抱个大号玩偶一样抱着他，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哼着那不成调的曲子。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依旧略显急促的呼吸，泄露着他内心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
窗外的城市依旧沉睡在浓重的夜色里。
主卧内，昂贵的地毯上，两个身影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紧密的姿态拥抱着。
一个哼着跑调的儿歌，一个沉默地承受着这份笨拙的安抚。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惊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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