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鞋鞋底碾过枯叶的声响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齐知砚停下脚步，盯着眼前模糊的石碑，雾气裹着铁锈味的湿冷钻进冲锋衣领口，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石碑上“东陵幼儿园”五个字泛着暗红，像用凝固的血反复描过，底座的鎏金简介在雾中若隐若现：“本市最好的幼儿园，致力于让每个孩子赢在起跑线。”
“最好的幼儿园……”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雾气吸收得只剩气音。
十分钟前他还在出租屋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下一秒就被这铺天盖地的白雾卷到了这里。
深灰色冲锋衣是他常穿的那件，口袋里却多了封触感冰凉的牛皮纸信封，这让他指尖微微发颤。
信封在掌心被捏得发皱，拆开时里面掉出一张印着卡通园徽的入职通知，纸张带着冷藏室的寒意：
【东陵幼儿园入职通知】
致齐知砚先生：
您已被正式录用为东陵幼儿园实习幼师。请于今日内前往园长办公室报到，领取幼师公寓钥匙及工作证件。
【重要须知】
【1. 东陵幼儿园很好，请不要质疑园长的任何决定】
【2. 园长办公室位于教学楼三楼东侧，门牌为深棕色】
【3. 入职首日需穿着公寓衣柜内的浅蓝色工作服】
【4. 公寓钥匙在园长办公桌笔筒内，其他钥匙请勿触碰】
东陵幼儿园 人事处
2025年6月11日
“实习幼师？” 齐知砚眨了眨眼，感觉大脑像被雾堵住了。
出租屋的日历还停在6月10日，而这封信却将时间推进了一天。
他捏着通知的手指有些发白，板鞋无意识地碾过脚边的枯叶，发出“咔嚓”声——鞋底沾着的暗褐色黏液在雾中显得像干涸的酱油，却透着铁锈味。
雾气突然浓重起来，前方的明黄色建筑轮廓变得更加模糊，围栏上挂着的熊猫玩偶缺了一只眼睛，红色领结在雾中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这到底是……” 他想问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看过的规则怪谈小说片段在脑海里零碎闪过，但真正身处其中时，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像细小的冰碴子顺着脊椎往下滑。
-
推开教学楼玻璃门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甜腻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让齐知砚忍不住屏住呼吸。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锯齿状的影子，墙壁上的儿童画作透着诡异——所有太阳都是黑色的旋涡，花朵长着尖利的牙齿，小朋友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扭曲的线条。
他数着地砖缝隙里的暗褐色黏液斑点，数到第三十七块时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数。
板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声，和木板的呻吟重叠在一起，像某种诡异的伴奏。
三楼东侧走廊尽头，深棕色门牌上“园长办公室”五个字擦得锃亮，门把手上缠着一圈透明胶带，胶带上沾着几粒干燥的、带着咬痕的牙齿。
“园长？” 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声，像老旧玩具的磨牙声。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墙上挂着的合照里，穿黄色园服的孩子们眼神空洞，嘴角咧着僵硬的微笑，其中一个孩子的领结系法和围栏上的熊猫玩偶一模一样。
办公桌上的红木笔筒里，一把黄铜钥匙下压着张便签：“新入职的齐老师：公寓钥匙在笔筒内，其他钥匙勿动。——园长”。
他拿起钥匙，发现笔筒深处还躺着几把标着“实验室”“琴房”的钥匙，“实验室”钥匙的齿纹里卡着暗红碎屑，像晒干的草莓酱，却透着铁锈味。
便签旁边放着一支黑色钢笔，笔帽上刻着园徽——一个抽象的笑脸，眼睛处是两个小黑点。
齐知砚犹豫了一下，将钥匙塞进冲锋衣口袋，指尖触到钥匙时感到一阵冰凉。
离开时，门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叮”，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合照里某个孩子的眼睛位置，似乎有黑影闪了一下，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幼师公寓是栋两层小黄楼，外墙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像长了一层癣。
齐知砚的板鞋踩在走廊地毯上，感觉鞋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看见地毯绒毛里嵌着细小的、泛着蓝光的碎玻璃，像碾碎的温度计。
307房间的门锁转动时发出“咔哒”声，门后飘出一股旧衣柜的霉味。
书桌上的台灯旁压着一张A4纸，红色打印体在昏暗光线下像凝固的血：
【幼师公寓安全规则】
——请严格遵守以下条款以确保安全
1. 【关于“闯入者”】
若发现穿黄色园服的“孩子”在房间内，请勿惊慌。
保持声音平稳，说：“小朋友，这里是老师的房间，请回教室去。”
不要询问他们如何进入，不要触碰他们的衣物，尤其是领口处的黑色编号。
（记录：上月某老师因触碰“孩子”衣领，次日被记录为“调岗”，但园区无该岗位记录）
2. 【关于“黑色钢笔”】
出门时务必携带书桌上的黑色钢笔。
它是您身份的证明，也是处理“特殊事务”的工具。
钢笔墨水为特殊配方，禁止更换或灌墨。
（记录：去年李老师遗失钢笔后，在午睡时“失踪”，仅在床边发现半张画有黑色漩涡的纸）
3. 【关于“门外的异常”】
开门前请通过猫眼看门外。
若看到以下场景：
- 流淌着血红色液体的走廊
- 倒置悬挂的玩具设施
- 穿红色校服的“清洁人员”
请立即闭眼，在心中默念：“东陵幼儿园很好，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是实习幼师齐知砚。”
默念至少10次，直到手腕感到轻微灼痛再睁眼。
4. 【关于“工作服”】
衣柜内挂着浅蓝色衬衫和卡其色裤子，上班时必须穿着。
下班后需熨烫平整挂回原处，禁止外穿或外借。
（记录：曾有老师将工作服借给别人，次日疑似已被不明物体替代。）
5. 【关于“您的身份”】
每天早晨对镜子说：“我是东陵幼儿园实习幼师齐知砚，东陵幼儿园很好。”
重复5次。
若镜中“自己”嘴角上扬或眼睛变黑，立即用钢笔在掌心画圈。
（记录：需一笔完成）
齐知砚读完规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指关节。
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钉子，钉在他模糊的认知里。
书桌上的黑色钢笔泛着冷光，笔帽上的笑脸园徽仿佛在盯着他，让他后颈有些发毛。
衣柜门被推开时，浅蓝色衬衫挂在衣架上，领口内侧用黑色线绣着“齐知砚”三个字，针脚细密得像缝补伤口。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布料时，衣柜深处传来极轻的“咔哒”声，像有人在里面转动脖子。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咚咚”跳了两下，板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
不是门轴的声音，而是……木质家具被推开的声音。
齐知砚僵硬地转过身，看见房间角落的矮柜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道黄色的影子从柜门下钻了出来。
那是个穿黄色园服的孩子，背对着他，头发梳得像硬纸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 他瞳孔骤缩，瞬间想起规则第一条。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上心脏，但看过的小说片段让他强迫自己冷静。
“别慌……规则说不要恐惧，平稳地说让他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却干得发紧。
“小朋友，” 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这里是老师的房间，请回教室去。”
孩子没有反应，依旧背对着他。
齐知砚握紧了口袋里的钢笔，指尖冰凉。
他注意到孩子的领口处露出一点黑色——那是规则里提到的编号。
“不要问怎么进来的，不要碰……” 他默念着规则，身体微微发抖。
突然，孩子的脑袋以不自然的角度向后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惊悚的脸，五官是黑洞洞的，仔细一看是由无数黑色的线条组成，就像是用黑笔画出来的，平滑的蜡质皮肤，嘴角却咧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孩子缓缓抬起手，指向齐知砚身后的衣柜。
衣柜门不知何时完全敞开了，里面挂着的浅蓝色衬衫在无风自动，像有人穿着它在里面晃动。
齐知砚猛地回头，再转回来时，地上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块暗褐色的黏液印在地毯上，形状像一个小小的脚印。
他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后背被冷汗浸湿。
板鞋底下的地毯传来一丝湿冷，像是刚才“孩子”留下的黏液还未干透。
书桌上的规则纸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第一条规则的字迹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恐惧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四肢，他下意识抿紧嘴唇。
他的房间里，衣柜门还敞开着，浅蓝色衬衫在里面轻轻晃动，仿佛刚才那个孩子躲在里面，正透过布料的缝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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