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不用理

齐知砚盯着那张画，喉咙发紧。

小女孩的手指仍然戳在画纸上那个哭泣的太阳上，蜡黄的指尖沾着红色蜡笔屑，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漆黑得像是两个无底洞，直勾勾地盯着他。

齐知砚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是在炫耀？还是在……警告？

他下意识地看向何毅，对方也正盯着那张画，眉头紧锁。

何毅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用口型示意，“别碰。”

齐知砚收回目光，轻轻将画纸推回小女孩面前，没有回应。

小女孩歪了歪头，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困惑。

她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低头继续画画。

蜡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昆虫在啃食木头。

教室里的气氛越发诡异。

那些“孩子们”的画纸上，几乎全都涂满了刺眼的红色，有的画着扭曲的房子，有的画着躺在地上的小人，还有的画着漆黑的太阳。

没有一张画是正常的。

讲台上的女老师依旧背对着他们，用粉笔在黑板上缓慢地画着“示范图”——一个标准的、带着微笑的太阳。

可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的线条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

“啪嗒。”

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袖口滴落，砸在黑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齐知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老师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画着，仿佛那滴“液体”从未存在过。

但何毅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对齐知砚道，“她的手腕在流血。”

齐知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这个“老师”有问题。

就在这时，教室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某种关节错位的响动。

齐知砚的视线迅速扫过去。

是那个叫“孙小小”的男孩。

他的头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的速度向后扭转，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掰动。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个扭曲的笑容，眼睛死死盯着齐知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齐知砚皱眉，这倒霉孩子又想作什么妖？

“老师。”何毅突然开口，声音刻意提高了一些，“孙小小同学好像又不舒服了。”

女老师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袖口果然沾染着暗红色的痕迹，手腕处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塑料般的微笑，但眼睛却比之前更加空洞，黑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孙小小同学。”她干涩的声音响起，“请专心画画。”

孙小小的脖子停在了180度的位置，整张脸完全倒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女老师。

他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几乎要撕裂到耳根，喉咙里的“嗬嗬”声越来越响。

女老师“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孙小小的脖子突然“咔嚓”一声，重新转了回去。

他低下头，继续用蜡笔在纸上胡乱涂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女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转向黑板。

但齐知砚注意到，她的手腕上，那道伤口似乎更深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那些“孩子们”的画纸上，红色蜡笔的痕迹越来越重，有的甚至已经划破了纸张。

齐知砚和何毅始终没有动笔。

终于，女老师放下了粉笔，僵硬地转过身来。

“时间到了。”她宣布道，“请小朋友们把画好的作品交给老师。”

孩子们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排着队走向讲台，将画纸一张一张地递给女老师。

齐知砚注意到，那些画上的红色蜡笔痕迹，在交到女老师手中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鲜艳了，像是刚刚涂抹上去的、未干的血液。

女老师将所有的画收好，然后从讲台下拿出一个黑色的铁盒，将画纸一张一张地塞了进去。

铁盒合上的瞬间，教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极其微弱的、像是孩童哭泣的声音。

但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

女老师将铁盒放回讲台下，然后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齐知砚和何毅。

“两位实习老师，你们的画呢？”

齐知砚平静回答：“我洁癖。”

何毅面不改色：“我怕脏。”

女老师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没关系……我们今后还会有其他活动，还有时间。”

她的声音依旧干涩平板，但齐知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期待？

就在这时，教室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齐知砚转头看去。

是那个之前给他看画的小女孩。

她的蜡笔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齐知砚的脚边。

小女孩抬起头，蜡黄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齐知砚读懂了她的口型。

——“跑。”

齐知砚：“……”

齐知砚戳了戳何毅的胳膊，指尖悬在何用指甲在何毅的工装裤上缓慢而坚定地划出字迹——“不用理”。

何毅感觉到指腹摩擦布料的粗糙感，感受到大腿上的异动，微微侧头看向齐知砚。

只见对方眼神专注而警惕，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何毅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无声地回应。

两人都深知，在这充满陷阱的幼儿园里，不能轻易相信任何看似“善意”的暗示，每一条规则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女老师空洞的目光扫过两人，嘴角那抹塑料般的笑容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是用胶水固定在脸上的假面。

她转身开始整理讲台上的物品。

粉笔灰簌簌落在她的肩头，宛如撒落的骨灰，为她本就诡异的形象增添了几分阴森。

教室里，孩子们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坐姿，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一个个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只有那个掉落蜡笔的小女孩，还直勾勾地盯着齐知砚，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

齐知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与她对视，心中暗自祈祷这诡异的时刻能快点过去。

时间在压抑的氛围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从生锈的齿轮中挤出来的，打破了教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孩子们机械地站起身，整齐划一地收拾着桌上的蜡笔和画纸，动作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却让人不寒而栗。

齐知砚和何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这节课虽然有惊无险，但每一刻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神经始终紧绷着。

他们缓缓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不想引起女老师和孩子们的注意。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悄悄离开教室时，女老师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干涩而平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两位实习老师，请留步。”

齐知砚和何毅的脚步同时顿住，身体微微一僵。

他们缓缓转身，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看向女老师。

何毅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老师，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女老师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她的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齐知砚和何毅的心上。

她停在两人面前，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说道，“下节课，我要带孩子们去操场上玩。操场很大，我一个人看不了这么多孩子，希望你们到时候能帮忙照看一部分。”

齐知砚和何毅心中一紧，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这看似平常的请求背后，可能隐藏着无数的危险和陷阱。

操场上的规则未知，环境也更加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规则，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毅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率先开口问道，“老师，请问操场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女老师嘴角的笑容微微扩大，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却没有丝毫笑意，“到了操场，你们自然会知道。记住，一定要看好孩子们，不要让他们乱跑。”

她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像是一道冰冷的命令，让人无法拒绝。

齐知砚和何毅沉默了片刻，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

他们知道，一味地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主动去了解更多的规则，才能找到通关的方法。

而且，拒绝女老师的请求，可能会立即触发未知的危险。

最终，齐知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率先点头说道，“好的，老师，我们会尽力照看孩子们的。”

何毅见状，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女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开始组织孩子们排队。

孩子们机械地排成一列，整齐地跟在女老师身后，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

齐知砚和何毅跟在队伍的最后，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