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里卧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许淮言睡的并不算沉,听见动静,想着会不会又是祈白来找他,转念一想,他应该不是说话不做数的人。
许淮言半睁开眼,抬起床帘借着烛光看了一眼,是位公公装扮的人,看着不是他宫里的。
“奴婢申万全给太子殿下请安。”
见人醒了,申万全拂了拂袖子,伏在地上,作势给许淮言请安,虽是跪着,但是跪的不深,看起来也没有多想行礼的意思。
许淮言这些年看的多了,轻待他的人数不清楚,也不在意,“公公请起吧,印象里,公公是娘娘身边的人?”
“正是了殿下。”
许淮言披了衣服,从塌上下来,“娘娘这么早派公公过来,可是有要紧事要与我商议?”
“太子殿下果真聪慧,娘娘已经命小厨房做了早饭,正等殿下过去用餐。”
“那还请公公暂等些许,我简单洗漱,这就过去。”
……
下了轿捻,许淮言随申万全进了内殿,路过走廊,见一位嬷嬷正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一位年幼女孩的背部,血染了一片,顺着袖口正往下滴着血。
许淮言没忍住发问:“公公,她这是犯了什么错?”
“回殿下,也没什么,就是没伺候好娘娘,没将娘娘按时喊起,娘娘宅心仁厚,没说什么,但是我们这些当奴才总管的当然不能纵容这些个脑袋不灵活的东西,该罚还是要罚的,您说呢殿下?”
许淮言轻笑,“自然。”
见申万全没了下文,许淮言再次转身瞥了一眼那女孩。
他在犹豫,却也在制止自己的犹豫。
算了许淮言,本身你过的又比她强到哪去?快别同情心作祟,少些圣母心吧。
……
皇后娘娘与上一次见面少了些华贵奢靡,不过仪态万千,满脸和善的笑意,已然坐在檀木椅上等他了。
许淮言行了礼,娘娘命人上了菜。
娘娘坐的离许淮言也算近,美名曰是为了给许淮言多夹些菜吃。
许淮言心里受宠若惊。
在宫里这么久,他与这位娘娘当真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能让她贵手给自己夹菜,那是何德何能。
思来想去,大概与娘娘养在宫里的一位阿哥有关。
明明自己平时已经足够低调,不起眼到随便一个下人都能踩到他头上的地步,这样也还是有威胁到娘娘宫里小皇子的地位了吗?
“记得上次一起用膳,还是在中秋晚宴上。”
“娘娘日理万机,忙于后宫杂事,自然忙碌一些。”
“淮言果真懂事。”娘娘替许淮言夹了菜,微怒道,“不过也就是因为你这好相处的性子,听说你宫里有一批不知死活的,敢不尊你?”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这种事竟也传到娘娘的耳中,劳娘娘挂心,那些下人不过是心大疏忽,当下就被我罚过了。”
“那就好,既是谣言,我也放心了,如果日后真有此事,淮言务必要告知于我。”
……
出了内殿,原先经过的庭廊,刚刚受罚的女孩正挺直着腰板跪在细碎的小石子上,膝盖被磨出血,染红了裙摆。
许淮言控制不住目光的瞧了她几眼。
最终还是收了往前走的脚,往她的方向去了。
他弯下身子,与女孩间隔礼貌的距离,从袖口拿出红色药瓶,搁置在她的身旁,“这个药瓶我常备在身上,挺好用的,希望可以帮到你。”
女孩不可置信,顺着药瓶抬头望向许淮言。
许淮言逆着光,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之中,好像此刻,他才是那个熠熠生辉的人儿。
女孩使劲的往下低头,磕着头,嘴里只是不停的,语气哽咽至极,“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
没有人护送,许淮言一人出了皇后娘娘的宫殿。
此刻无人经过的道路,倚着城墙一身红衣正等他的人是祈白。
祈白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挂着笑意,听见声音,才若有若无的抬眼看向许淮言,“别说,我们太子殿下就是善良。”
果然他的行踪怎么都瞒不过他。
“大人府上不忙吗?”
“我忙的很,抽空来见你。”
“那我还要感谢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
瞧见许淮言故作的淡定,祈白开口道, “别那么拘谨,答应过不会碰你的。”
“那大人今日来…?”
“只说不准吃,没说不让看吧?”
许淮言有些无奈,不想跟他再有口角,“那大人自行观看吧,我宫里还有其他事要忙。”
祈白没回他,只是跟着他。
许淮言被弄烦了,停步转脸瞪了他一眼。
祈白故意装的无辜,“怎么?不是殿下让我自行观看的?”
许淮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直白的斥责他道,“祈大人跟我走的这样近,真的就不怕前朝文官传闲话吗?”
祈白垂眼笑了下。
“你笑什么?”
“当然是,谁敢得罪我,我就不会让他活在当下了。”
他说的这样那样云淡风轻,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许淮言都不知该回答他些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像一条野性难驯的狼,大概怎么都教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