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三天。
程煜站在音乐楼走廊，盯着公告栏上被人撕剩半张的**艺术节节目单**。他和林修文的四手联弹节目旁，有人用红笔潦草地写着：**「关系户组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链接，点开是某个古典音乐论坛的页面：
**《某附中"天才"的灾难性即兴演奏》**
帖子里的视频正是他们被偷拍的合奏片段，评论区充斥着专业术语的嘲讽：
**「钢琴部分死板得像MIDI音源」**
**「小提琴手炫技过头，根本不懂配合」**
**「听说这两人一个靠爹一个靠脸？」**
程煜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注意到发帖人的ID——**「Violin_Master7」**。三年前同样的账号，在他全国大赛失利后发过长篇分析，最后一句是：**「这种心理素质还是别弹钢琴了。」**
"原来你在这儿。"
林修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右肩微微前倾——程煜最近才发现，这是他旧伤疼痛时的习惯动作。
"别看那些。"林修文伸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掌心有长期按弦留下的茧，"我帮你查过了，发帖的是去年被我们学校拒收的特长生。"
雨水顺着林修文的发梢滴在程煜手背上。太近了，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混着药膏味的柑橘香。程煜后退半步，却撞上身后的储物柜。
"你怕什么？"林修文忽然笑了，"论坛喷子还是…我？"
柜门金属边沿硌着程煜的脊背。他想起维也纳那封信，想起林修文每次雨天紧皱的眉头，脱口而出："你的伤怎么来的？"
琴弓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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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林修文背对程煜脱下校服衬衫，右肩胛骨处赫然一道狰狞的手术疤痕。
"十二岁在金色大厅演出时摔下台阶。"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韧带断裂，医生说我永远达不到职业演奏家的精准度。"
程煜的视线落在疤痕末端——那里纹着一行小小的五线谱。
"是马勒第五交响曲的片段。"林修文侧过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指挥当时说，**'真正的音乐不在技术上，而在裂缝里'**。"
程煜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腕的旧伤。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让他觉得那些疤痕不全是耻辱。
校医室的老电视突然播报起午间新闻：**"青少年钢琴大赛本周启动…"** 画面切到往届回顾片段，十五岁的程煜穿着黑色礼服走向钢琴。
呼吸骤然停滞。程煜抓起遥控器要关电视，林修文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
"看着我。"林修文扳过程煜的下巴，另一只手摸向琴盒，"别管电视，听这个——"
小提琴声刺破新闻播报声。是程煜从未听过的旋律，像暴风雨中不肯熄灭的灯火。电视里的少年程煜开始演奏，现实中的程煜攥紧拳头，却在某个转调处突然松开——林修文竟然完美复刻了他当年即兴改编的华彩段！
"我看了你所有的比赛录像。"林修文在乐曲间隙喘息，"这段华彩…**比原谱精彩十倍**。"
雨声渐歇。程煜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林修文的琴弓，松香粉末沾了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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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前最后一次彩排，程煜在钢琴凳上发现一张便签：
**「今晚七点，琴房见。带了你喜欢的黑咖啡。——修文」**
便签背面画着滑稽的笑脸。程煜下意识要揉皱纸片，却最终把它夹进了肖邦练习曲集里。
放学时他绕路去了便利店，货架前犹豫许久，最终拿了一盒止痛贴——林修文昨天排练时揉肩膀的频率越来越高。
结账队伍前排，两个女生正对着手机屏幕窃笑：
"论坛那个投票你看了吗？**'最可能假戏真做的校园CP'**…"
"他们票数断层第一！听说林修文还特意注册账号去点赞…"
程煜把止痛贴塞进书包最底层。推开玻璃门时，夕阳正好落在音乐楼的彩窗上，将整个走廊染成蜂蜜般的金色。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期待七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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