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翻涌的泪意狠狠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明亮,如同淬火的刀锋。
“但是,你教过我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玻璃的、孤注一掷的力量,“骨头缝里不疼,怎么长新肉?逆风,才能飞得更高!”
她挺直了脊背,仿佛那个在轮椅上永远挺直的身影就在身后托举着她。
“所以,我会去飞。”
“用我这副还没好透的肩膀,用我骨头缝里最后那点火星。”
“我会把‘晚燕振翅’,烧给全世界看!”
“你听到了吗?陈焰!”
“你看着我!”
“看着我飞起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ICU走廊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不灭的火焰。病房内,只有心电监护仪冰冷的滴答声回应着她。
然而,就在林晚转身,准备离开去迎接那场注定惨烈的战斗时——
病床上,陈焰那只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食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风中最后一次,倔强地跳动。
瑞士,日内瓦。体操挑战杯决赛场馆。
空气里弥漫着防滑镁粉的粉尘、高级地蜡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冰冷的、属于顶级竞技场的压迫感。巨大的环形看台座无虚席,不同肤色的面孔上写满期待。灯光聚焦在中央那片蓝色的器械区,亮如白昼,也灼烤着林晚的神经。
她站在高低杠器械区入口,左肩传来的剧痛已经超越了尖锐,变成一种深入骨髓、持续不断的钝痛。护具下,皮肤因为连续的高强度封闭注射和PRP治疗而变得敏感脆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止痛针剂的离奇失踪,让赛前最后一道防线也宣告失效。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鬓角滑落。
看台上,零星能看到针对她的标语牌:
“Late Swallow? More like Broken Bird!(晚燕?不如叫断翅鸟!)”
“Exploiting Tragedy!(消费悲剧!)”
——Jason Crowley操控的舆论毒刺,依旧在释放着恶意。
方毅作为“编外顾问”,只能站在教练席外围。他看着林晚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左手,心如刀绞。他想劝她放弃,哪怕弃权,也还有未来。但当他看到林晚望向器械时,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如同陈焰附体般的火焰时,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不是一场比赛。
这是一场献祭。献给那只在万里之外沉睡的、折断了翅膀的燕子。
“女子高低杠决赛,下一位选手,中国,林晚!”
广播声如同发令枪。林晚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痛楚、镁粉和冰冷空气的气息沉入肺腑。她闭上眼睛,屏蔽掉所有嘈杂,屏蔽掉肩上的剧痛。脑海中只剩下陈焰公寓里那昏暗的灯光,那嘶哑的指令,那燃烧的目光,以及ICU玻璃后那只微微颤动的手指。
起跳!
身体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箭矢,射向低杠!巨大的冲击力让左肩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但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身体完成第一个大回环!
“嘶…”看台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她的动作明显带着滞涩,腾空高度比平时低,连接也略显僵硬。肩伤的影响无所遁形。
方毅的手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