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妄川的指尖悬在银杏叶上方,血渍的暗红仿佛活物般蠕动。卧室的白炽灯骤然爆裂,玻璃碎片如雨坠落,黑暗中,病历本上的“王秀兰”三个字突然发出诡异的红光。血珠顺着纸张纹理蜿蜒,将名字彻底吞噬,最终凝结成一圈锁链图案,与他梦中手腕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床头柜。未写完的病历本哗啦啦自动翻页,每一张纸上的字迹都在扭曲变形,所有患者的诊断结果开始渗出鲜血,“脑死亡”“抢救无效”等字样被猩红覆盖,最终汇聚成同一个符号——那把插在末日废墟中的锈蚀长剑。
窗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程妄川跌跌撞撞冲到窗前。救护车的鸣笛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巨兽在吞咽活人。他猛地掀开窗帘,瞳孔瞬间收缩——本该停放救护车的位置,此刻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灵车。车头正对着他的窗口,前灯散发着幽绿的光,如同野兽的眼睛。
灵车的挡风玻璃后,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那人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手中却缓缓晃动着一串锁链。锁链每碰撞一次,灵车周身便泛起涟漪,地面开始浮现暗红色的图腾,与薄荷盆栽上的纹路完美重合。程妄川的手腕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低头看去,原本光洁的皮肤下,锁链纹路正在血肉中苏醒。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医院护士站的号码。程妄川颤抖着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人声,而是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夹杂着类似骨节错位的咔嗒声。突然,一个沙哑的女声从电流声中挤出来:“程医生……王秀兰的遗体,不见了……”
话音未落,整栋楼的电路彻底瘫痪。黑暗中,程妄川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白大褂在空荡的房间里无风自动,衣角扫过地面,扬起一片带着血腥味的银杏叶。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墙上的医学期刊——不知何时,所有配图都变成了末日景象,患者的脑部CT片上,密密麻麻布满锁链状的阴影。
薄荷盆栽的血色纹路突然暴涨,整株植物开始扭曲变形,枝条缠绕成锁链的形状,向程妄川伸来。他跌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手腕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吞噬。恍惚间,他想起白天查房时的场景——王婆婆躺在病床上,瞳孔涣散,脑电波早已平直如线。当时他在病历本上写下“脑死亡”三个字,而现在,这个词正在他的世界里疯狂增殖,像病毒一样侵蚀所有现实。
灵车的引擎声突然轰鸣,车头的幽绿灯光骤然暴涨。程妄川抬头望去,戴斗笠的身影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是王婆婆的面容,嘴角却挂着不属于人类的诡异笑容,空洞的眼窝里伸出一截锁链,正对着他的方向微微颤动。
手腕的锁链纹路突然爆发剧痛,程妄川惨叫着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灵车缓缓驶离的声音,以及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正与记忆中末日战场上的锁链敲击声,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