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没了

陌生的天花板。很高，是某种深色的、带着繁复花纹的木头。光线很暗，来自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和角落里几盏造型奇特的银质落地灯，发出柔和但绝不温暖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那股浓烈的药味，还有……灰尘？以及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木头、蜡油和……冰冷石头的气息。

他躺在一张巨大得离谱的床上，身下是柔软光滑得不可思议的织物（丝绸？），盖着的毯子厚实而温暖。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虚弱感立刻袭来。

“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斯特凡德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动作牵扯到后脑的伤处，又是一阵眩晕。

房间深处，靠近壁炉的地方，一张华丽的高背扶手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壁炉的光，身影大部分笼罩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笔挺、瘦削，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淡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墨绿色丝绒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银色暗纹。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男人缓缓转过头。火光勾勒出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线条，高挺的鼻梁，薄而颜色浅淡的嘴唇。他的眼睛……斯特凡德的心又是一缩。那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冬日结冰的湖面，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如同审视一件刚被修复好的物品。

“感觉如何？”男人开口，声音和眼神一样缺乏温度，平稳得像在谈论天气，“斯特凡德。”他清晰地叫出这个名字。

斯特凡德？这是我的名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这个被强行赋予的名字，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只有右眼和后脑持续不断的疼痛提醒着他受过伤。

“……疼。”他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剧痛的右眼。

“别碰！”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也许是严厉？他站起身，动作优雅而无声，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他走近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床上的男孩。

斯特凡德僵住了，抬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男人俯视着他，那双冰湖般的灰蓝眼睛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他的脸，尤其是被白色纱布严密包裹着的右眼区域。他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纱布。审视了片刻，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你的右眼，保不住了。剧烈的物理撞击伤及根本，魔法也无法逆转。至于后脑的创伤，还需要时间。你昏迷了五天。”

右眼……没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斯特凡德空荡荡的脑海，却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没有记忆，他甚至无法确切理解“失去一只眼睛”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那里很痛，很胀，很……空。他茫然地眨了眨左眼，视野缺失了一大片，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