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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偷星星的貉妖

喵仙修行录

暮色四合,天空仿佛被顽皮的巨人泼洒了一大桶深紫色的葡萄汁,浓得化不开。阿橘趴在村口的老槐树杈上,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着树皮。它正等着铃铛像往常一样,举着两块烤得焦香、甜蜜蜜的红薯,“咯咯”笑着跑来。手腕上那圈由神奇毛线团化成的光玉手环,此刻却在薄暮里不安分地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像一只受到惊吓、急促喘息的小萤火虫。

“咦?”阿橘疑惑地抬起手腕,光玉贴近耳朵,能听到细微的、类似露珠在叶片上滚动的“叮铃”声。这感觉很陌生,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就在这时,石板路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嗒嗒”声——绝不是铃铛轻快的脚步声。那声音沉闷、拖沓,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一股若有似无、带着点发酵酸枣味道的灰黑色雾气,像燃尽的香灰,轻轻袅袅地散开,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微微发涩。

阿橘的橘色耳朵瞬间警觉地竖成了小雷达!它悄无声息地沿着虬结的树干滑下,把自己藏在浓密的树叶丛中,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猫瞳。只见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影正踱步过来。它穿着一身洗得有些褪色、条纹歪歪扭扭的和服,踩着一双吱呀作响的木屐。最奇怪的是它背上,居然扛着一根长长的、像是用芦苇杆拼接起来的怪管子,管子顶端还挂着一个用细藤编成的小网兜。

“百年貉妖最会骗小孩!偷懒耍滑,还爱顺手捞点‘星光’当零嘴!”槐树爷爷苍老的声音直接在阿橘心底响起,带着叶子摩擦的“沙沙”警报,“小心它腰上那个铜铃!”

阿橘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貉妖腰间那个拳头大小、泛着油腻黄铜光泽的铃铛。就在一阵夜风拂过时,铃铛微微晃动,里面竟隐约传出了……铃铛那熟悉的笑声!虽然细若游丝,断断续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但阿橘绝不会听错!它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毛“唰”地炸开,整只猫瞬间从一只橘团变成了一只愤怒的橘刺猬!

“铃铛!”阿橘焦急地在心里呐喊。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光玉的光芒闪烁得更急促了,颜色也透出警告的橘红。糟糕!它清晰地感觉到,维持人形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最多只有半柱香的工夫就会被打回原形!猫的形态怎么可能斗得过狡猾的百年貉妖?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阿橘的小爪子慌乱地按到了腰间那个装杂物的小布袋。袋子里,昨天帮货郎伯伯整理香料箱时,对方作为谢礼塞给它的一小包红彤彤、粉末状的魔鬼椒粉,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大胆甚至有点冒险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阿橘的慌乱!

屋顶上,那只貉妖正吭哧吭哧地把芦苇管对准了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它踮着脚,胖胖的身子努力向上够,嘴巴撅成了个圆筒状,用力一吸——“咻……”一道细细碎碎、仿佛揉碎了的水晶粉末般的光芒,竟真的被吸进了那芦苇管里,流进了它背后的藤网兜!

“嘿嘿,今天的‘星光糖霜’格外甜……”貉妖满足地咂咂嘴,准备弯腰去够第二颗。

就是现在!阿橘屏住呼吸,调动起四肢残留的最后一点属于猫的爆发力!橘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茂密的树冠中无声射出!它在空中灵巧地扭身,小爪子精准地探进布袋,闪电般掏出那包魔鬼椒粉,用尽全力朝着貉妖那张开的、正准备吸第二口的大嘴方向猛地一扬!

“噗——嗤啦!”

晚风瞬间化身最热心的帮凶,卷起那包鲜艳的红粉,如同一朵妖异而呛人的红云,精准地扑了貉妖满头满脸!

“呃……啊……阿嚏!!!!”

一声惊天动地、仿佛能震裂石板的喷嚏声骤然爆发!貉妖被这突如其来的辛辣刺激得原地蹦起三尺高!鼻涕眼泪狂飙,双眼紧闭,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疯狂咳嗽打滚。它精心维持的幻术如同破碎的肥皂泡,“啵”的一声消散无踪!那个挂着铃铛的腰绳也在这剧烈的挣扎中断开,黄铜铃铛“咣当”一声,清脆地砸在地上,滚了几滚。

“铃铛!”阿橘顾不上自己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人形,用尽最后一丝灵力,飞扑向那只铜铃。它的小爪子颤抖着拍打着冰冷的铃壁,声音带着哭腔:“铃铛别怕!我来救你了!”

然而,预想中铃铛微弱的回应没有出现。铜铃里空空如也。

“噗嗤……”一个极力憋笑的声音,却从阿橘自己腰间那个装着发光毛线团的锦囊里传了出来!

锦囊口被顶开一条缝,铃铛那颗扎着蝴蝶结的小脑袋钻了出来,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和一丝感动:“笨蛋阿橘哥哥!我就知道你会着急!”她麻溜地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还冒着热气、金灿灿的烤红薯。“我一直躲在你这个宝贝锦囊里睡觉呢!那个貉妖,它刚才学我说话的声音骗你的!用的是它收藏的‘录音草’叶子!”

阿橘彻底懵了,看看空空的铜铃,又看看眼前完好无损、甚至还带着热乎红薯香的铃铛,然后低头看看自己那彻底消失、变回毛茸茸猫爪的手——灵力耗尽,它又变回原形了。一股混合着尴尬、后怕、狂喜的情绪涌上来,让它那张橘猫脸表情复杂地皱成了一团。

“喵呜……”它委屈又释然地叫了一声,鼻尖上还沾着刚才扬辣椒粉时残留的一点红痕,配上炸开的绒毛,模样滑稽极了。

“噗哈哈哈!”铃铛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用手帕细心地帮它擦掉鼻尖的辣椒粉尘。“好啦好啦,快擦擦,都成小花猫了!下次别这么冲动嘛!”

铃铛的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的夜空忽然亮起一片异常温柔的光芒。两人抬起头,惊讶地看到刚才被貉妖吸进去的那些星星光芒,竟挣脱了束缚,从破碎的藤网兜里盈盈飘了出来。它们并不散去,反而像一群被惊扰又重获自由的萤火虫,欢快地聚拢在一起,彼此交融、旋转,最后凝聚成了一盏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辉的、小小的、悬浮在空中的星星灯笼!纯净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小伙伴,也照亮了铃铛手中那块香甜的红薯。

“唔……嗯……能……”一个细弱蚊蚋、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在旁边哼哼唧唧。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还胖墩墩的貉妖,不知何时已经缩小得只有玩偶般大小,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条纹和服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它正可怜巴巴地抱着半颗刚从网兜里掉出来的、碎掉的星光碎片,一边贪婪地吸溜着那点微弱的光亮,一边用湿漉漉的小眼睛偷瞄铃铛手里热腾腾、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烤红薯。

“能……能分我……一小口红薯吗?”小貉妖怯生生地问,肚子还配合地发出“咕噜”一声响,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阿橘和铃铛对视一眼,看着这只像犯错小狗似的迷你貉妖,再看看头顶那盏神奇的星星灯笼,最后目光落回那块温暖的烤红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出来。夜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和红薯丝丝缕缕的甜香,刚才的紧张与惊吓,似乎都在此刻化作了这片星空下温馨又奇妙的小插曲。而那盏悬在头顶的星星灯笼,光晕流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更遥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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