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
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他有些不太情愿地睁开眼。肩上的枪伤仍隐隐作痛着,但上面残留着的他手的余温给她莫名的安全感。许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心了,从她离家出走那一刻。她自己都笑了,如今她被全城通缉,反而睡得安稳。这间小屋似乎能提供比一切安保措施更加可靠的保护。
突然,她的眼睛感知到了一阵反光。出于一个杀手的敏感,她本能地想到这可能是瞄准镜。于是她悄悄地躲到了帘子后面。
那是一个碗。碗里的水装的有些满,水光随着碗的移动时隐时现。“碗”晃晃悠悠地靠近,里面的水不断洒出。她掀开帘子,那个“碗”才慢慢放下,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喝点水吧,舅妈。”小男孩天真地看着她。
“谢谢你。”她接过碗,舅......舅妈,她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谓。不过她很快猜出了“舅舅”是谁了,想到这,她的脸有些烫。
“我不是你的舅妈。”
“这怎么可能呢?”孩子咧嘴笑了:“舅舅的书房里还有你们的结婚照呢!”说着,一只小手就拉着她:“舅妈,我们去走走吧?”
走......走走?她想起他昨天对他说的话:“这几天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家,她也有家了?
“舅妈是不是还不舒服。”那只小手摸上她的额头。
“没......没事了。”她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顺从地任由孩子牵着她走。
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走出屋外。雨过天晴,冬日的晴空总是格外的澄净。她深吸一口气,死里逃生后,她感到自己真正重生了。
“太太身体好点儿了?”她回过头,一个中年妇女热情地冲她笑。她只好回以一个尴尬而迷茫的微笑。“太太”这个称呼她倒不陌生,在那个富商留给她的大别墅里,佣人们都这么叫她。她对这个词早已漠然,怎么这时候听见,脸反而更烫了呢?
胡思乱想之际,孩子已经带她来到了“书房”,指着桌子上的照片让她看。
照片被精心地装裱过,一尘不染,像是每天都有被擦拭。拿起相框,她愣住了。这好像一面镜子,她从里面看到了自己!镜子里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新郎的手,头靠在新郎的肩上,甜甜地笑着。新郎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舅妈是发烧了吗,脸好烫。”
她如梦初醒,照片里的人不是自己!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和自己长得如此之像的人!惊讶之余,她却感到了失落甚至是一丝妒忌。如果这真的是自己,那就好了。哪一个女孩儿不想戴上那洁白的婚纱呢?哪一个女孩儿不希望拍一张像这样的照片呢?
她不是没有穿过婚纱。只是那件婚纱留给她的,是痛苦而非甜蜜。
“舅妈,你那天为什么要走,”孩子晃了晃她的手:“一走就是那么久。舅妈不哄我睡觉,我晚上睡不着。你不在的时候,舅舅天天把鞋给我穿反了。有时候整天都不陪我,一直坐在这里看照片。舅妈,我好想你。”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一味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
“我想让舅妈陪我。”孩子哭闹着。
“胡闹。”他让王妈把孩子带走,然后便要来扶她回屋。他的头发蓬乱,目光焦急地燃烧着。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相片后,他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回头再给你解释。现在先回屋。”她知趣地没有问下去。于是她乖乖地躺回床上,看着他为自己捏好被角。
“人好点了吗?”他递过来一碗粥:“最近风声还是很紧,你先住在这儿,他们应该还不至于查到顾园里来。有事随时叫我,我在书房。”
她微微撅起了嘴。不知为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眼睛有些湿润。那张照片,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