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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前的教堂·魂狩

环游前朝两万里

冰冷的夜风灌入黄明昊破碎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法缓解体内那焚烧灵魂的剧痛。他踉跄着穿行在迷宫般狭窄、潮湿的旧城区巷弄里,身后中心医院方向的警笛声和火光,如同追逐猎物的野兽咆哮,越来越远,却从未真正消失。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皮肤下,幽蓝的冰冷脉络与暗金的狂暴流光如同两条厮杀的毒蛇,每一次冲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痉挛。右眼瞳孔深处那点暗金色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霸道,带着一种蛮横的侵蚀感,试图将左眼那片混乱幽蓝的“领土”也一并吞噬。每一次右眼暗金光芒的暴涨,都伴随着大脑深处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眩晕,仿佛有另一个充满暴戾、不甘与毁灭欲的意志,正疯狂地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呃…呃啊…”痛苦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紧咬的牙关溢出。他不得不倚靠着冰冷粗糙、布满涂鸦的砖墙才能勉强站稳。汗水混着脸上未干的暗红粘稠物质,滴落在脚下的污水里。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右手上。那只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掌心之中,那团半透明的暗红虚影——范丞丞被重创、濒临溃散的残魂——比之前更加稀薄、黯淡了。它微弱地搏动着,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传递出的灵魂波动混乱而虚弱,充满了时空乱流撕扯后的剧痛、被强行钉回封印的怨毒,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黄明昊手掌中那层源自血茧的暗红能量的贪婪汲取。

正是这层如同活体粘液般的暗红能量,勉强包裹、固定着这缕残魂,阻止了它在夜风和自身不稳定状态下彻底消散。这能量冰冷、粘稠,带着邪异的气息,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意志,正缓慢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黄明昊的皮肤,与他体内混乱的能量场交融、冲突。

“…丞…丞…”黄明昊艰难地吐出这个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看着那团虚影,眼神复杂到了极致。被强行占据身体的痛苦、被邪术献祭改造的恐惧、对毁灭冲动的厌恶…这些都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但在这混乱的漩涡中心,似乎又有某种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在悸动。是双生魂那被扭曲却未曾彻底断绝的联系?是血祭通道建立后产生的诡异共生?还是仅仅是濒死野兽对唯一“同伴”的本能依赖?

他不知道。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思考。他只知道,一旦松手,这缕残魂立刻就会烟消云散。而残魂消散的瞬间,他体内那属于范丞丞的狂暴意志烙印,可能会彻底失控,将他拖入彻底的疯狂和毁灭。

不能松手…也不能停下!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眩晕。右眼暗金光芒骤然一闪,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压下了体内的剧痛和虚弱感,让他暂时获得了一丝行动力。他再次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受伤的孤狼,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对危险的本能规避,朝着旧城区更深处、更黑暗、更破败的区域潜行。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条散发着垃圾和铁锈气味的小巷,避开了几波深夜游荡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天边泛起一丝灰白,黎明将至,但黑暗却更加粘稠。

一座废弃的教堂,如同巨大的、沉默的骸骨,出现在巷弄的尽头。

哥特式的尖顶早已坍塌大半,残存的石壁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和湿滑的青苔。彩绘玻璃窗只剩下破碎的框架,黑洞洞的,像无数只失明的眼睛。厚重的橡木大门歪斜着,腐朽不堪,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杂着尘埃、霉菌和岁月沉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城市遗忘的角落,是黑暗滋生的温床,也是暂时喘息的可能。

黄明昊几乎没有犹豫,或者说,他体内那个右眼主导的、更趋向于寻找安全巢穴的意志没有犹豫。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如同幽灵般闪身钻进了那扇歪斜腐朽的大门。

教堂内部空旷而破败。一排排腐朽的长椅东倒西歪,布满了蛛网。高高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几缕微弱的、灰白色的天光,透过破碎的彩色玻璃窗和高处的破洞照射下来,形成几道朦胧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正前方,布道坛早已坍塌,只剩下一个布满灰尘的基座。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金属音管组成的管风琴,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倚靠在教堂最深处的石壁上,大部分音管已经扭曲断裂,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鸟粪。

这里死寂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黄明昊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扑倒在管风琴基座后一片相对干燥、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冰冷的石板地面刺激着他灼热的皮肤,他蜷缩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艰难地摊开紧握的右手。掌心那团暗红的残魂虚影,此刻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丝丝极其稀薄的红雾在掌心缭绕,传递出的波动也微弱到了极致,只剩下纯粹的、求生的本能。

“…撑住…”黄明昊看着那缕随时会消散的红雾,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下意识地催动体内那股源自血茧的、冰冷粘稠的暗红能量,试图将其更多地渡向掌心,包裹那缕残魂。

然而,就在他意念微动的瞬间!

右眼瞳孔中的暗金色火焰猛地爆燃!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熔岩,狠狠冲进他的意识海!

“给我!这身体!力量!”

不再是混乱的嘶吼,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充满掠夺和占有欲的咆哮!范丞丞的残魂,在吸收了黄明昊渡来的血茧能量后,竟然短暂地凝聚了一丝力量,并借此机会,发动了前所未有的、针对黄明昊主意识的猛烈冲击!

“呃啊啊啊——!”黄明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如同煮熟的虾米般蜷缩翻滚!左眼瞳孔中的幽蓝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那股暗金的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范丞丞穿越时空乱流的执念、被封印的暴怒和对“容器”的绝对渴求,蛮横地撕裂着他的精神防线!

幻象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血色的漩涡: 他再次被拉入北境将军府石室,范丞丞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按在他的手腕上,剧痛!星陨玉碎片幽蓝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灵魂!空间撕裂的通道在头顶旋转…“阿昊…等我…”

冰冷的禁锢: 他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粘稠、狭小的暗红空间(血茧),动弹不得!外面传来沈小姐冰冷的声音、星陨玉锥的炽白光芒…还有那狠狠将他灵魂钉穿、拖回深渊的剧痛和屈辱!

强烈的占有欲: “我的!这身体是我的通道!我的归宿!”“活下去…用你的身体…活下去!”“别反抗…交给我!”

“滚出去!这是我的身体!”黄明昊残存的意识在精神层面发出绝望的呐喊,左眼的幽蓝光芒拼死抵抗。两种意志在他狭小的精神世界里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交锋都如同灵魂被撕裂!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暗金色的火焰一点点吞噬、同化!

现实中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幽蓝与暗金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冲突,时而幽蓝占据上风,皮肤结出冰霜;时而暗金光芒大盛,体表温度急剧升高!他紧握的右手中,那缕微弱的暗红残魂似乎感应到了“宿主”意志的激烈冲突,竟也微微活跃起来,贪婪地汲取着逸散的能量,并传递出一种扭曲的、催促“暗金意志”加速吞噬的意念!

“呃…呃…”黄明昊的喉咙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他的意识正在滑向黑暗的深渊,右眼那点暗金色的火焰,正逐渐蚕食他瞳孔中最后的光亮…

就在这时——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教堂门口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紧接着,一股冰冷、锐利、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涌入空旷的教堂,精准地锁定了管风琴后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

黄明昊(或者说,那正在疯狂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双重意志)猛地一僵!如同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内部的厮杀!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借着从破窗和高处破洞透进来的、灰白色的、黎明的微光。

教堂那歪斜腐朽的大门口,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身影。

沈小姐。

她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沾染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蚀心钉封印的位置在她掌心闪烁着不稳定的暗红微光,带来持续的灼痛。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如同万载寒冰,锐利得能刺穿灵魂!她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断裂了尖端、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星陨玉锥。而她的左手掌心,则托着一枚小小的星陨玉碎片——正是沾染了黄明昊血茧物质的那一枚——此刻碎片正散发着稳定而清晰的幽蓝色光芒,光芒延伸出的丝线,如同精准的指针,直直地指向黄明昊藏身的阴影!

她的目光穿透了飞舞的尘埃和朦胧的光柱,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在黄明昊那双闪烁着混乱光芒的异瞳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最终审判,清晰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教堂穹顶之下:

“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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