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独眼里闪烁着草根特有的韧劲和狠色。他拖着那条瘸腿,像一头受伤却不服输的老狼,一头扎进了太空港深处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废弃零件堆放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粉尘和机油味,堆积如山的引擎残骸、扭曲的装甲板、断裂的机械臂……如同一座座钢铁坟冢。他目标明确——超空间引擎的次级能量耦合器。没有那玩意儿,“破釜Ⅱ号”就是个只能在大气层内爬的废铁。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布满油污的金属残骸上快速掠过,眼神锐利如刀。扳手和多功能探针在他手里如同延伸的肢体,敲击、探测、拆卸……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每一次找到可用的零件,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都会短暂地掠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时间不多了。联邦的狗鼻子随时可能嗅到这里。
另一边,凯斯拄着拐杖,在狭窄、污水横流的巷道里艰难穿行。他的目标是一家挂着褪色蛇杖标志的地下诊所——锈蚀带这种地方,正规医院是奢侈品,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弄到他们需要的“硬货”。空气中劣质消毒水和腐烂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他警惕地避开那些眼神浑浊、在阴影里逡巡的身影。一个瘸腿的陌生人,在这种地方就是块行走的肥肉。
诊所里光线昏暗,药柜里摆放着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标签模糊不清。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阴鸷的药剂师隔着布满污渍的柜台打量着他。
“要什么?”声音沙哑。
凯斯报出几种强效抗生素和神经抑制剂的名称,都是管制级别极高的军用药物。药剂师眯起眼,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夸张的数字。凯斯沉默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几枚在机甲坟场里找到的、还算值钱的稀有合金块。药剂师掂量了一下,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转身去翻找。
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凯斯靠着冰冷的柜台,伤腿的疼痛和空气里的污浊让他阵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条短了一截的腿,又想起林烬心口那搏动的烙印,想起夜枭空荡的袖管……活下去的代价,如此沉重。
夜枭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进一家名为“断头台”的酒吧。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充斥着廉价酒精、汗臭和放浪形骸的喧闹。全息投影播放着夸张的星际角斗,声音震耳欲聋。她选了个最角落、背靠墙壁的位置,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合成酒精饮料,几乎没动。冰冷的视线如同扫描仪,无声地掠过每一张面孔,捕捉着那些压低声音的交谈、闪烁的眼神、以及吧台后面那个看似昏昏欲睡、耳朵却微微抖动的酒保。
“……听说了吗?第七舰队残部在仙女座β那边吃了大亏……”
“嘁,狗咬狗罢了……悬赏又涨了,啧啧,那个林烬和那个‘尸体’,值这个数……”
“……黑石集团的人也在找,好像是什么‘核心源质’……比联邦开的价还狠……”
“……‘锈蚀带’外面,第七巡逻队的船多了三倍……港口进出查得跟筛子似的……”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冰水,一点点浇在夜枭心头。联邦的网收紧了。黑石集团?这个臭名昭著的星际军工复合体也卷了进来?他们对“核心源质”感兴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的左肩,一种冰冷的紧迫感攥紧了她的神经。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补给点和离开的路线。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眼神慌乱的男人冲了进来,径直扑向吧台,对着酒保急促地低语了几句,手指隐秘地指向夜枭所在的角落方向。酒保浑浊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夜枭的瞳孔骤然收缩!被认出来了!几乎是同时,那个告密的男人也下意识地朝她这边瞥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贪婪交织的疯狂。
没有任何犹豫!夜枭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座位弹起!在男人惊恐的注视和酒保试图摸向吧台下警报按钮的手伸到一半时,她已经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人群,瞬间欺近!冰冷的合金匕首(老鬼用边角料给她磨的)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抵在了男人的喉结上!
“想活命,”夜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刮过金属的寒风,带着内务部审讯时特有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压迫感,“就告诉我,谁派你来的?外面有多少人?”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牙齿咯咯打颤:“联……联邦调查局……悬赏……就……就我一个……想……想独吞……”他语无伦次。
独狼?夜枭眼神微闪。抵着喉咙的匕首没有丝毫放松,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探入男人怀里,摸出一个老式的加密通讯器。她看也没看,手指发力,咔嚓一声将其捏得粉碎!
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冰冷的匕首离开了他的喉咙。夜枭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滚。下次,没这么好运。”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爬地消失在酒吧后门,连头都不敢回。
夜枭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碎裂的通讯器残骸,又看了看自己空荡的左袖管。放走他,是巨大的风险。但那一刻,内务部特工E-7429的程序化杀戮指令,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或许是林烬拖着“破釜Ⅱ号”冲出深潜点零时的决绝背影?或许……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对这条亡命之路产生的一丝扭曲的归属感?
她迅速隐入酒吧后巷更深的阴影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追捕已经开始,这里不能再待了。
当林烬拖着沉重的步伐,拎着几袋勉强找到的压缩口粮和劣质净水片回到“破釜Ⅱ号”附近时,夜枭已经等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废话,夜枭将一张用油污涂抹过的简易星图碎片塞进林烬手里,上面用尖锐物刻着一个坐标和几个潦草的单词:“黑市船坞,鼹鼠,今晚,高价。”
“尾巴露出来了。这里不安全。‘鼹鼠’可能有路。”夜枭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
林烬默默接过星图,指腹摩挲着那粗糙的刻痕。心口的烙印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里面的“囚徒”也感知到了迫近的危险。
就在这时,老鬼也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沉重的金属部件,脸上混杂着疲惫和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找……找到了!妈的……成色还不错!给老子……一晚上……不!半天!老子就能让这堆破烂……再蹦跶一次!”他拍着怀里的耦合器,独眼里闪烁着属于工程师的、永不熄灭的光芒。
凯斯紧随其后,脸色依旧苍白,但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散发着药味的破旧医疗包。他对林烬和夜枭点了点头,眼神疲惫却坚定。
四个人,伤痕累累,站在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阴影下。身后是他们那台随时可能报废的“家”,前方是危机四伏、遍布罗网的未知航路。联邦的追兵、神秘的势力、以及林烬心脏里那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共生囚笼”,如同三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林烬抬起手,不是按向心口,而是缓缓摘下了那顶压得很低的破帽子。铅灰色的天光落在她脸上,映出额角未愈的伤疤和那双深不见底的血红眼眸。疲惫刻在每一道纹路里,但更深处,是历经地狱淬炼后,磐石般的冰冷和一丝……近乎疯狂的平静。
她看着手中那张简陋的星图碎片,又抬眼望向太空港外那片被工业废气染成暗红色的、无尽深空。心口的烙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搏动,楚夜那微弱却顽强的意识碎片,如同黑暗中紧握她的手。
“修船。”林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港口的嘈杂和引擎的余喘,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然后……”
她的目光扫过夜枭空荡的袖管,老鬼扭曲的断腿,凯斯手中的药包,最后落回自己心口。
“去把狗屁联邦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
心口的烙印猛地一跳,一股冰冷而决的意志顺着搏动传递开来,仿佛无声的应和。
【作者被狗咬了,他说他去绿回那个人,叫我说一声不更了】
【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