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魏府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寂静中。乔慈跟随魏劭从偏门潜入,两人都疲惫不堪,衣袍上沾满夜行的露水和尘土。
"先到我书房。"魏劭声音沙哑,右臂的伤口已经凝结了血块,在深色夜行衣上洇开一片更深的痕迹。
乔慈想帮他包扎,却被他无声地拒绝。魏劭走在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仿佛那伤口不存在一般。但乔慈知道,他承受的痛苦远不止肉体上的——那封信摧毁了他十五年来坚信的一切。
书房内,魏劭点亮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只照亮桌案周围。他取下佩剑放在桌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信。"他伸出手,声音低沉。
乔慈从怀中取出那封泛黄的信笺,小心地递过去。她的指尖碰到魏劭的手掌,感受到一阵不正常的灼热。
"你发烧了。"她皱眉,"伤口需要处理。"
魏劭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信纸,仿佛要透过那些字句看穿什么。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眼下有深重的阴影。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信纸边缘被捏出皱褶。
乔慈默默取来水和干净布巾,浸湿后轻轻擦拭他手臂上的伤口。魏劭这才回过神,却没有抽回手臂,任由她动作。
"魏侯..."乔慈斟酌着词句,"这封信未必就是真相。我们可以找更多证据..."
"比如什么?"魏劭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比如去问我那亲爱的'兄长'乔烨,他是否知道自己是魏家血脉?"他冷笑一声,"看他与北燕人密谋杀害我的样子,显然不知情。"
乔慈手上动作一顿。兄长与北燕人勾结要杀魏劭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若信中所言属实,乔烨要杀的是他真正的血亲...
"魏夫人...你母亲为何要留下这样一封信?"她轻声问,"若想永远保守秘密,何必..."
"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揭露真相。"魏劭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魏郑氏。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才会杀害我母亲。"
乔慈想起魏郑氏在佛堂说的话——"你母亲是个骗子"。她小心地为魏劭包扎好伤口,轻声道:"我们需要找到魏郑氏与北燕勾结的证据,以及...确认这信中内容的真伪。"
魏劭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相信这封信吗?"
这直白的问题让乔慈措手不及。她抬头对上魏劭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愤怒和痛苦,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她咬了咬下唇,"我相信魏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样的信。但具体真相如何,还需要更多证据。"
魏劭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乔慈呼吸一滞,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暖,轻轻擦过她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道灰尘。
"你脸上有脏东西。"他低声说,随即收回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个意外。
窗外,天色渐亮。魏劭站起身,吹灭油灯:"天亮了,你该回去休息。今日不要出门,我会派人送饭食和伤药。"
乔慈知道这是逐客令。她起身行礼,走到门口又停下:"魏侯也请保重。伤口不要碰水,若有发热..."
"我知道。"魏劭背对着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硬。
回到听雪轩,青竹早已急得团团转。见乔慈安然归来,她几乎哭出来:"小姐!您去哪儿了?魏侯派人来问了好几次,奴婢差点以为..."
"我没事。"乔慈疲惫地坐下,"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浸在温热的水中,乔慈终于有机会整理纷乱的思绪。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荒诞的梦——藏书楼的密信、兄长的背叛、魏劭的保护...还有那个在危险来临时,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在藏书楼狭小空间里,魏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的温度。那一刻,她清楚地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她的靠近。
若他们真是兄妹,这种心跳又意味着什么?
乔慈猛地从水中坐起,水花四溅。不,这太荒谬了。她必须查清真相。
"青竹,"她唤来心腹侍女,"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吗?比如...我出生时的情形?"
青竹一边帮她擦干头发,一边疑惑地回答:"奴婢是小姐七岁才来伺候的,不过听府里老人说,小姐出生时正值乔家与北燕交战,老夫人特意从庙里请了尊观音来保佑您呢。"
"庙里的观音?"乔慈心头一动,"是哪个庙?"
"好像是...慈云庵?对,就是那里。老夫人每月都去上香,直到去世前。"
慈云庵...乔慈记下这个名字。若魏母与祖母真有秘密往来,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沐浴更衣后,乔慈本想小憩片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取出祖母的手札再次研读,寻找可能被忽略的细节。在中间一页,她发现了一段奇怪的记录:
"今日送阿月离开慈云庵,两个孩子终于安全。只是苦了阿月,不得不与亲生骨肉分离。我答应她,待局势稳定,必定告知孩子真相。住持师太为我们保守秘密,愿佛祖保佑。"
两个孩子?乔慈反复阅读这段话。若按魏母信中所说,交换的只有魏劭与乔烨,为何这里提到"两个孩子"?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莫非被交换的不止魏劭与乔烨,还有...她自己?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急忙翻找更多线索,却再没有相关记录。只有慈云庵这个地名反复出现。
午后,魏劭派侍女送来午膳和伤药,还有一张字条:"今夜子时,佛堂相见。——劭"
乔慈将字条烧掉,心知魏劭是要继续调查密道之事。她必须做好准备,或许能借机查证自己的猜测。
天色渐暗,乔慈正在用晚膳,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她放下筷子走到窗边,只见一队侍卫匆匆跑过,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