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或疲惫或警惕的脸庞。
苏小碗坐在离火堆稍远的马车阴影里,小口啃着干硬的饼子,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元禄那句未竟之语和任如意那深不见底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白天的举动可能已经引起了怀疑,今夜必须格外谨慎。
宁远舟安排了守夜顺序,钱昭沉默地点头领命,于十三则笑着调侃了孙朗几句,气氛看似与往常无异,但杨盈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到了分配给她的、经过特殊布置的马车内——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躺在铺盖上,苏小碗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车顶,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原著的剧情线和目前的时间节点,思考着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一点点地获取信任,并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些细微的走向。
“元禄的糖丸……”
她想起少年明亮的笑容,心中一动,或许可以从关心他们的身体开始?
毕竟,钱昭的医术、孙朗的防御、元禄的机关、于十三的轻功和宁远舟的谋略、任如意的武力,都是未来活下去的关键,任何一人都折损不起。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马车帘子被极其轻微地掀开了一条缝隙,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
苏小碗吓得几乎要惊叫出声,却在看清来人时硬生生憋了回去,心脏狂跳不止。
是任如意。
她穿着一身夜行衣,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杨盈。
“殿下方才似乎没吃多少东西。”
任如意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米粥,
“钱昭让我送来的,说殿下身体虚弱,需得进些软食。”
杨盈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撑着手臂坐起身,低声道:
“有劳如意姐了,也替我谢谢钱大哥。”
任如意将粥碗递给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站在马车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车内简朴的布置,最后又落回杨盈脸上。
“殿下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
来了!
试探来了!
杨盈手心冒汗,端着粥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垂下眼睑,盯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用带着些许哽咽和后怕的语气说道:
“经此大变,见识了路途艰险,甚至……甚至差点没了性命,孤若再浑浑噩噩,不知进退,岂非辜负了皇兄嫂期待,也枉费了宁大人和诸位的一片护持之心……孤只是,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变化,又抬出了皇帝和皇后,更表达了对使团众人的依赖,将一个受惊后试图成长的小公主形象演绎得恰到好处。
任如意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她是否接受了这个说法。
半晌,她才淡淡开口:
“殿下能如此想,自是最好。前路漫漫,安都更是龙潭虎穴,殿下需得尽快‘真正’强大起来才是。”
她特意加重了“真正”两个字,听得杨盈心头一凛。
“孤……孤明白。”
苏小碗低声应道。
任如意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她即将走出马车时,忽然又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元禄那孩子心思单纯,殿下若无事,还是莫要过多招惹为好。”
说完,她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杨盈端着那碗渐渐变凉的粥,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任如意的警告犹在耳边。
她不仅察觉了自己的变化,甚至还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与元禄那短暂的互动。
这番深夜送粥,究竟是钱昭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那句关于元禄的警告,是出于保护元禄,还是别有深意?
自己刚才的那番表演,到底骗过她了没有?
杨盈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碗粥,她是喝,还是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