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时钟指针缓缓挪到了十一点五十,林夏手里攥着最后一班地铁的票根,静静地站在月台上。冰冷的瓷砖地面映着头顶灯光的寒芒,空荡荡的四周仿佛吞噬了一切声音。这里除了她,再无他人,甚至连工作人员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她与这片寂静对峙。
列车进站时,发出刺耳的呼啸声,仿佛在警告着什么。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夹杂着铁锈与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站在那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迈步跨了上去。车厢内灯光昏黄,像是被岁月侵蚀过的旧胶片,透出几分陈旧的疲态。零星几个人影散落在座椅之间,各自低垂着头,面容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分明。林夏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掏出手机想确认时间,屏幕却毫无预兆地一黑——电量耗尽,彻底关机了。
她抬眸的瞬间,眼角余光捕捉到斜对面的男人微微一动。那是个身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始终用手紧掩着面庞。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指缝间仿佛有一抹红光骤然掠过,如同暗夜中的火星,稍纵即逝,却让人无法忽视。
列车报站声突兀地响起,宛如生锈铁片相互摩擦,刺耳而冰冷:“下一站,终点站——陵园路。”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此凝滞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悄然渗入每个人的耳膜。
林夏的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明明买的是到和平街的车票,可这列车为何毫无停靠的迹象,直奔终点站而去?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迅速站起身,想要寻找乘务员问个明白,然而环顾四周,刚刚还挤满乘客的车厢竟只剩她一人,空荡荡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窗外的景象逐渐笼罩上一层诡异的氛围,路灯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忽明忽暗之间,树影被拉扯得如同扭曲的手爪,张牙舞爪地在风中晃动。她心头一紧,快步冲到车门旁,手指急切地按向控制按钮,却惊觉所有的操作都已失灵,任凭她如何尝试,车门依旧纹丝不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封锁。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个穿着灰风衣的男人缓缓站起身,动作迟缓地垂下手——他的脸令人战栗,竟没有五官,只是一片模糊的血肉,仿佛被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迹。他的手指紧紧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裙,与林夏此刻身上的那条如出一辙。“你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幽深的胸腔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三年前的今天,也是这班车。”
林夏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那尖锐的刺痛让她猛然惊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确实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随后无奈地改乘了出租车。新闻里的画面突然闪现,那天有一班地铁在陵园路发生脱轨事故,而唯一的女林夏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力道大得几乎要刺破皮肤。她像是被闪电击中般,骤然想起了什么——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确实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然后匆匆改坐了出租车。而新闻里冰冷的字句浮现在脑海:那天晚上,有一列地铁在陵园路脱轨,事故中唯一的女性死者,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
列车骤然间猛地一刹,车门随即自动敞开。陵园路的站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神情呆滞的“人”。他们的手中各自紧攥着一张照片,而那照片之上,赫然正是今日理应搭乘这趟列车的乘客面容,仿佛一张张无声的宣告,冻结了时间的流动。
灰风衣男人缓步走到她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林夏一个踉跄,几乎是被推出了车门。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见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那女人低垂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屏幕的微光映在她的脸上,而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时间:十一点五十。
列车逐渐远去,尾灯的微光消失在轨道尽头。林夏还未从那股莫名的怅然中回过神来,站台上那些模糊的身影却已悄然向她靠近。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丝异样的冰凉——一张照片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手中。她低头看去,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灰风衣,正站在地铁售票机前,神情淡然,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过客,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