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太足。
鸣人蜷在古籍区最角落的座位,舌尖还残留着橘子的酸甜。佐助的钢笔在他指间转来转去,笔帽上浅浅的牙印硌着指腹,这是趁老师不注意时,从对方胸口口袋顺来的战利品。
《朱自清散文选注》摊开在桌面,第137页的批注是佐助的字迹。鸣人用指尖描摹那些锋利的笔画,突然发现"荷塘月色"四个字旁边画了道极浅的线——是佐助读书时无意识划下的吗?就像自己在课本上画满他的侧脸。
脚步声从哲学区传来,不急不缓。鸣人立刻趴到书上装睡,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薄荷香由远及近,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那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装睡的人眼珠会动。"
看来鼬赌赢了
鸣人咧开嘴笑了,依然闭着眼:"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呼吸频率。"佐助翻开一本《楚辞校注》,"睡着的人不会突然屏住呼吸。"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鸣人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佐助的睫毛在光线下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鼻梁投下的阴影正好落在"沅有芷兮澧有兰"那句诗上。
"老师..."鸣人把脚往前伸,运动鞋尖碰到佐助锃亮的皮鞋,"你找到想要的书了吗?" 佐助的脚纹丝不动"吊车尾的,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试图肢体接触。"
"可老师没躲开。"
钢笔突然被抽走。佐助旋开笔帽时,指腹蹭过鸣人早上咬出的凹痕"《论师生礼仪》写完了?" 鸣人从书下掏出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起来像是佐助去整理的时候写的。佐助刚要伸手拿,他却突然按住纸页:"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佐助没应声,挑眉看他。
"老师划重点的时候,"鸣人指向《荷塘月色》那页,"为什么偏偏在'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这句下面划线?" 空调嗡嗡作响。佐助的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滴墨将落未落。 "因为..."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光影交错的样子..."
鸣人突然倾身向前,鼻尖几乎碰到佐助的镜架。百叶窗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蓝眼睛亮得惊人:"像我们现在这样?"
钢笔啪嗒掉在桌上。佐助猛地后仰,却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本《新月集》从高层坠落,哗啦啦翻开的书页间滑出一张照片——是去年文学社合影:
图片上,鼬老师在为同学们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台下,一位年轻教师低下头记录着心得,已快写满整整一页。而年轻教师的前面,一眼望去,一个黄色的炸毛小子在补觉,一向严格的鼬老师居然没管他。
两人同时去捡,手指在照片上方相触。鸣人趁机扣住佐助的手腕,脉搏在掌心下疯狂跳动。 "老师..."他的拇指摩挲着那道浅色疤痕,"你之前看起来好温柔。"
佐助抽回手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摘下眼镜擦拭,这是鸣人第一次看清他毫无遮挡的眼睛。那对总是冷若寒潭的瞳孔,在阳光下是浓郁的深褐色
"看书。"佐助把照片夹回书里,"再废话就写八千字读后感。"
鸣人笑嘻嘻地趴回桌上,这次是真的睡着了。佐助望着他随呼吸起伏的发旋,钢笔在《荷塘月色》的段落旁补了条新批注,把书合上,放回了原位
窗外,夏蝉突然开始齐鸣。
阳光偏移了十五度,鸣人脸颊上印出了《朱自清散文选注》的书脊纹路。佐助盯着那道红痕看了许久,钢笔尖在纸面上悬停,洇出一小片蓝黑色的犹豫。
"吊车尾的。"
没有反应。鸣人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呼吸均匀得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佐助的钢笔轻轻敲了敲桌面,震落一小撮橡皮屑。
"漩涡鸣人。"
依然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佐助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张的唇瓣上,那里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橘汁。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猛地转向手指转而捏住了鸣人的耳垂。
"疼疼疼!"鸣人弹起来时带翻了椅子,《新月集》再次摔在地上,"老师你干嘛啊我说!"
佐助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他下意识摩挲指腹:"快下课了别睡了。还有,图书馆禁止喧哗。"
"明明是老师先..."
"看这里。"佐助突然指向书页,鸣人凑近时发梢扫过他手腕,"《背影》这段,你标注的修辞手法错了。"
鸣人眯起眼睛,鼻尖几乎贴在纸面上:"哪里错了?父亲买橘子明明是借代..." 佐助摇摇头"是象征。"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橘子在中文里..."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鸣人转头提问时,鼻尖擦过佐助的下巴。年轻教师身上有淡淡的墨水味,混合着某种薄荷香气。鸣人注意到佐助喉结滚动时,脖颈处会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青筋。
佐助的耳尖瞬间红透。他猛地合上书,抓起钢笔转身就走
沉闷的响声惊动了窗台上的白猫,它竖起尾巴,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佐助慌忙逃离的身影。
"老师!"鸣人追到楼梯口,"你钢笔又落我这儿了!"
佐助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这个不雅手势被他做得优雅至极。鸣人笑着咬开笔帽,在检讨书最后一页补上:
佐助老师叫醒服务测评:手法粗暴,耳根很红,心跳超标。建议每日体验。
钢笔尖在"每日"二字上重重顿了一下,洇出小小的墨痕,像颗漆黑的星星。
佐助在转身时被奔来的鸣人拽住袖口,鸣人把检讨塞进他手里。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皮肤,蓝眼睛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老师,明天还能来图书馆吗?"
"......"
"我保证不睡觉!"
"......"
"也不偷咬你的钢笔!"
佐助甩开他的手往外走,却在楼梯前突然停住:"带柑橘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