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了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在书本的翻页声和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溜走。

校园里的银杏叶彻底金黄，又在几场寒风中扑簌簌地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指向冬日的晴空。

期末的紧张氛围像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了整个校园。

对于夏江和江玲雪来说，确认关系后的甜蜜时光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迫按下了慢放键。

不同专业的课程安排和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让两人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

图书馆成了他们最常“约会”的地点。不再是悠闲地看闲书，而是各自占据长桌的一角，面前摊开厚厚的笔记和习题集。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纸张的油墨味。

偶尔，江玲雪被一道高数题卡住，咬着笔头发愁时，会悄悄用脚尖在桌下轻轻碰碰对面夏江的腿。

夏江便会从题海中抬起头，无声地询问。江玲雪把习题册推过去，指着那道难题。

夏江会放下自己的书，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给她讲解。他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划过流畅的公式，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专注。

江玲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和开合的嘴唇，有时会短暂地走神，直到他轻轻敲敲桌面：“懂了？”她才猛地回神，红着脸点头。

有时，是夏江会把自己整理好的重点笔记或思维导图，用手机拍下来发给她。

江玲雪收到时，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工整有力的字迹，心里会涌起一股暖流，仿佛他就在身边陪伴。

饭点成了他们一天中难得的、可以短暂交流的时光，两人会默契地在食堂某个角落汇合，快速解决温饱问题。

话题也从天马行空变成了“你下午考哪门？”“那个公式背熟了吗？”“晚上几点去图书馆？”。

“好想去看那部新上的电影……”江玲雪有一次看着食堂电视里的预告片，小声嘟囔了一句。

夏江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声音带着歉意：“等考完试，我们去看两场，补回来。”

“嗯！”江玲雪用力点头，把那份小小的遗憾和期待都埋进了心里，化作了复习的动力。

终于，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宣告着寒假的来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两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学校多留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们像要把之前欠下的“约会”都补回来。

一起去吃了念叨很久的火锅，看了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牵着手散步，踩着厚厚的落叶，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没有复习的压力，没有时间的紧迫，只有彼此依偎的宁静和即将分离的淡淡愁绪。

“明天……几点的车？”江玲雪把头靠在夏江肩上，声音闷闷的。

“上午十点。”夏江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你呢？”

“下午两点。”江玲雪抬起头，看着他，“到家了……要给我发信息。”

“嗯。”夏江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你也是。”

回家的高铁呼啸着穿过城市和田野，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江玲雪靠在窗边，看着手机屏幕上夏江发来的“已到家”信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更清晰了。

熟悉的家，温暖的饭菜，父母的嘘寒问暖，暂时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但到了夜晚，当喧嚣归于平静，躺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那份思念便如同涨潮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漫了上来。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夏江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江玲雪立刻接通，屏幕里出现了夏江的脸。他似乎也刚洗漱完，头发还带着湿气，穿着居家的T恤，背景是他房间的书桌，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

“到家了？”夏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低沉柔和。

“嗯，下午到的。你呢？路上累不累？”江玲雪把手机靠在枕头上，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也出现在屏幕里。

“还好。”夏江看着她，眼神专注，“家里……都好吗？”

“挺好的，爸妈做了好多菜。”江玲雪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夏江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他们并没有太多惊天动地的话要说，更多的时候，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对方。

江玲雪能看到他书桌上摆着的一盆小绿植，是她之前送他的。夏江能看到她床头那只熟悉的毛绒小熊。

“今天……复习的时候，看到窗外有只鸟，很像我们学校图书馆窗外那只。”夏江忽然开口。

“真的吗？什么鸟？”江玲雪来了兴趣。

“好像是只喜鹊，尾巴长长的。”夏江描述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当时就想拍给你看，结果它飞走了。”

“没关系，”江玲雪也笑了，“下次看到再拍给我。”

时间在安静的凝视和零碎的闲聊中流淌。江玲雪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夏江轻声问。

“有点……”江玲雪揉了揉眼睛。

“那……睡吧。”夏江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明天再聊。”

“嗯……”江玲雪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应着。

“晚安，江玲雪。”夏江看着屏幕里她困倦却依旧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晚安，夏江。”江玲雪也轻声回应。

他们没有立刻挂断，而是又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夏江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屏幕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江玲雪能看到他眼底映着的、小小的自己。

“你先挂。”夏江说。

“不要，你先挂。”江玲雪小声抗议。

最后，还是夏江先按下了挂断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江玲雪自己的呼吸声。

她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那点离别的愁绪似乎被刚才那短暂的视频通话熨平了一些。她点开微信，果然，夏江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不是简单的“晚安”。

而是一句摘抄：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 廖一梅《恋爱的犀牛》

江玲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她知道，这是夏江式的晚安。笨拙，却无比真诚。她把这句话看了又看，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也点开备忘录，里面存着几句她偷偷收集的、觉得适合他的句子。她选了一句，认真敲下，发送过去：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 杜拉斯

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把自己埋进温暖的被子里，仿佛还能闻到夏江身上那干净清冽的气息。虽然相隔千里，但那份专属的“晚安仪式”，像一条无形的、温暖的丝线，将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相连。

她知道，屏幕那端，他一定也看到了她的消息，嘴角一定也带着同样的笑意。

异地恋的第一个夜晚，在思念和甜蜜交织的晚安中，悄然度过。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漫长思念的开始，但有了这份默契的仪式感，再远的距离，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