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釉的日记本摊开在膝头,黑色皮革封面在阳光下泛着冷淡的光。她斜靠在宿舍窗边的贵妃椅上,笔尖轻轻点着纸页,留下一串细小的墨点。
"沈陶..."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抵着上颚,像是在品尝某种新奇的水果,"陶瓷的陶。"
窗外,圣罗兰学院的春日草坪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席釉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独自坐在橡树下的身影上——沈陶像往常一样把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膝盖上摊着一本书,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席釉翻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昨天在洗手间偷拍的沈陶照片。放大后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沈陶手腕上那些淡粉色的细线——新旧交错的伤痕,像是某种隐秘的密码。
"找到了。"席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日记本上写下:
"3月17日,新项目:沈陶。初步观察显示:孤儿,寄养家庭关系恶劣,长期抑郁倾向,有自残史。对文学有依赖倾向,社交能力受损。特别备注:眼神中有种顽固的求生欲,这可能会让游戏更有趣。"
她合上日记本,指尖轻轻敲打着封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完美的侧脸上,琥珀色的眼睛眯起,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猫。
图书馆的角落永远是最安静的。沈陶蜷缩在她惯常坐的那把扶手椅里,膝盖上摊开的《荒原》已经看了三遍。药效刚过的午后,文字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荒原》?"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沈陶惊得差点把书掉在地上。她抬头,看见席釉站在面前,逆光中只能看清她微扬的下巴和栗色的卷发。
"我...我只是..."沈陶下意识想把书藏起来,手腕却被轻轻捉住。
"T.S.艾略特。"席釉自然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上飘来淡淡的柑橘香,"'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对吧?"
沈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她不敢相信席釉会记得自己,更不敢相信她会主动搭话。自从上周洗手间那件事后,她偶尔会在走廊远远看见席釉被众星捧月般围着,从未想过两人会有交集。
"你喜欢诗?"席釉歪着头问,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嗯。"沈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诗...诗不会骗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多么愚蠢的回答。但席釉却突然笑起来,那笑声清脆得像玻璃风铃。
"真有意思。"席釉伸手撩开垂在沈陶脸侧的长发,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陶屏住了呼吸,"你知道吗?我有个私人图书馆,收藏了很多绝版的诗集。也许...你会想来看看?"
沈陶的指尖微微发抖。五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她去任何地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现在回答。"席釉站起身,手指轻轻划过沈陶的肩膀,"我明天这个时候还会来图书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这里等我。"
她转身离开时,沈陶注意到她今天戴了一条银质项链,坠子是一个小小的镜子,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是某种暗示。
行政楼的走廊上,沈陶攥着助学金申请表,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姑姑尖锐的嗓音从半开的门缝里刺出来:
"——这丫头就是个累赘!她爸妈死了五年了,我还得替他们擦屁股!"
沈陶闭上眼睛,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
"沈女士,请您理解,助学金需要家庭收入证明..."校长的声音透着疲惫。
"收入?我那点工资全花在那丫头片子的药上了!她整天装病,那些药根本就是浪费钱!"
门突然被推开,沈陶来不及躲闪,迎面撞上姑姑愤怒的目光。沈明霞——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瘦削的女人,眼睛里永远闪烁着不满的光芒。
"站这儿偷听?"姑姑一把拽过沈陶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看看你这副样子!整天垂头丧气,给谁看呢?"
沈陶的手腕被扭到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旧伤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咬住下唇,不敢出声。
"沈女士。"校长尴尬地插话,"申请表已经盖好章了,您只需要..."
"我知道流程!"姑姑甩开沈陶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文件,"给,你们要的证明!看看清楚,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这丫头吃药的!"
沈陶低着头,感觉到走廊上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投来。她的手腕火辣辣地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添了几道红痕。
"沈陶。"姑姑突然转向她,"下个月的心理咨询取消了,我没时间每周陪你去医院装病。"
"但...但是医生说我需要..."
"需要什么?"姑姑的声音陡然提高,"需要浪费我的时间和钱?"
沈陶的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席釉靠在大理石柱子上,手里转着那面小镜子,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姑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突然变得虚伪起来:"啊,那是...席家的女儿?"她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你认识她?"
沈陶摇摇头,但姑姑已经换上一副笑脸,朝席釉的方向走去。
"席小姐!真巧在这里遇见你。我是沈明霞,在市政厅工作,去年慈善晚宴我们见过..."
席釉礼貌地微笑,目光却越过姑姑的肩膀,直接落在沈陶身上。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女士您好。"席釉的声音甜美得像蜜糖,"沈陶是我文学课的同学,很有天赋的女孩。"
姑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扭头瞪了沈陶一眼,又立刻对席釉堆起笑容:"是吗?这孩子从没提起过...她性格有点孤僻..."
"我想借沈陶帮我整理一些文学资料。"席釉不动声色地插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周末可以吗?"
沈陶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席釉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她读不懂的光芒。
"当然!当然可以!"姑姑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热切,"沈陶很会整理东西的,是吧?"
她用力掐了一下沈陶的手臂,沈陶机械地点点头。
"太好了。"席釉微笑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烫金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周六上午十点,我派车去接她。"
姑姑接过名片时手都在发抖,仿佛那是什么圣物。席釉朝沈陶眨眨眼,转身离开时,镜子坠子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刺眼的光,正好照在沈陶的眼睛上。
"你不该接近她。"
席釉刚走出行政楼,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林萱——学生会主席,一个高挑的女生,齐耳短发和锐利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轻的检察官。
"林主席。"席釉懒洋洋地把玩着头发,"我不记得需要向你汇报我的交友情况。"
"沈陶不是你的'交友'对象。"林萱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去年对张雯做了什么。"
席釉的表情丝毫未变,但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张雯?哦,那个转学的女孩?她自己精神有问题,与我何干?"
"你操控她,孤立她,最后——"
"最后什么?"席釉突然凑近,几乎贴着林萱的耳朵,"她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吗?"
林萱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次不一样。我会盯着你的,席釉。"
"真令人感动。"席釉轻笑一声,"圣罗兰的守护天使。不过..."她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冰冷,"别多管闲事,林萱。你父亲在检察院的位置,没你想的那么稳固。"
林萱的脸色变了。席釉满意地看着这个效果,优雅地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她从包里拿出那面小镜子,借着反光看到林萱依然站在原地,拳头紧紧攥着。
席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爸爸?关于检察院林检察官的事...对,就是那个一直找我们麻烦的...我有个想法..."
挂断电话后,席釉翻开日记本,在沈陶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镜子图案,又在下面写道:
"猎物已入网。第一阶段:建立依赖。特别备注:需要调查林萱与沈陶之间是否有未知联系。"
她合上日记本,抬头看向图书馆的方向。透过高大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依然蜷缩在角落的扶手椅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