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永远是最安静的,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落进来,正好照亮沈陶面前的书页。她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兔子,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
开学第一天,整个圣罗兰贵族学校都沉浸在假后重逢的喧闹中。只有这里,在这个被大多数学生遗忘的角落,沈陶才能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夜莺与玫瑰》,腕骨突出得几乎有些嶙峋。校服袖口下,几道淡粉色的疤痕若隐若现。
同学又是她,那个怪胎
同学听说她爸妈都死了,住在姑姑家
同学看她那副样子,肯定有病——
细碎的议论声从走廊飘进来,沈陶的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她将书举高了些,仿佛那单薄的纸页能挡住所有的恶意。药效刚过的午后,她的头脑总是特别清醒,清醒到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目光里的刺。
洗手间的水龙头坏了,发出刺耳的滴答声。沈陶弯腰洗手时,身后的门突然被踢开。
同学哟,这不是我们的'文学少女'吗?
三个女生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涂着鲜艳的唇彩,
同学听说你姑姑又来找校长要助学金了?穷人就该去穷人该去的学校,懂吗?
沈陶的背紧贴着洗手台,冰凉的大理石透过衬衫传来寒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种时候,语言总是最先抛弃她的东西。
同学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另一个女生伸手扯她的头发,
同学装什么清高!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沈陶闭上眼睛。数到三,她对自己说,数到三她们就会腻了。一、二——
席釉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清亮的声音切进来,像刀锋划破凝滞的空气。
女生们的手立刻松开了。沈陶睁开眼,透过湿漉漉的睫毛,她看见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逆光中只看得清那人微扬的下巴和一头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
同学席、席釉...
为首的女生突然结巴起来,
同学我们只是——
席釉只是什么?
被叫做席釉的女孩慢悠悠地走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席釉让我猜猜,你们在帮学校筛选'合格'的学生?
她说话时带着一种天然的傲慢,每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三个女生已经退到了墙边。
席釉滚吧
席釉甚至没有看她们,只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洗手间瞬间空了,只剩下滴水声和沈陶急促的呼吸。她低着头,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席釉你还好吗?
沈陶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席釉的脸——瓷白的皮肤,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嘴角天生带着点上翘的弧度,像是随时准备嘲笑什么。她胸前别着学生会副主席的徽章,领带上绣着席氏家族的纹章。
沈陶谢...谢谢
席釉歪着头打量她,目光在沈陶泛红的手腕和湿漉漉的袖口停留了几秒。忽然,她伸手撩开沈陶脸侧的长发,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陶整个人都僵住了。
席釉你叫什么名字?
沈陶沈陶
她下意识回答,
沈陶陶瓷的陶
沈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席釉沈陶
席釉重复了一遍,舌尖轻轻抵着上颚,像是在品尝这个名字的滋味,
席釉我是席釉。彩釉的釉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沈陶想起小时候在博物馆见过的波斯古刀,精美又危险。
席釉有趣
席釉松开手,
席釉我们还会见面的,沈陶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沈陶才敢呼吸。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而眼睛里,是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渴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