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男生扬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声音清朗：“大家好，我是陈序，接下来的日子，请多指教，一起努力！”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发梢，那股扑面而来的朝气和自信瞬间点燃了整个教室。
“天，好阳光啊！我喜欢这种类型！”后排女生红着脸，兴奋地拉着同伴低语。
“我也是！这笑容也太犯规了……”
“颜值确实抗打。”
细碎的议论和轻笑在教室里浮动，却似乎都没能穿透前排那片小小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专注。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正埋首于一本厚厚的习题集，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成了他周围唯一的背景音。
班主任的目光在教室逡巡，最终落在那男孩身上：“林夏呀，你看，让陈序和你坐一起怎么样？他新来，你成绩最稳，多带带他？” 被点到名的林夏身体明显一僵，像是从深海里被突然捞起。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陈序这才看清他的正脸——干净清秀，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些书卷气的沉静，让人感觉很舒服。林夏的视线飞快地从讲台上的陈序扫过，旋即定格在班主任脸上，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眉头微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老师，我……我不太会……带人，可能……不太行……” 那份局促几乎要具象化地漫溢出来。
陈序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看来，这位“书呆子”同桌需要一点点主动的“帮助”。
不等班主任再劝，陈序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林夏桌旁，微微弯下腰，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恳求又有点俏皮意味的姿态凑近了些，嗓音压低却足够清晰：“帮帮忙嘛，林同学？我保证不给你添太多麻烦，嗯？” 温热的呼吸和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林夏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指尖捏得发白，躲避着陈序坦率热情的目光。但在对方那种毫不掩饰的求助眼神和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攻势下，林夏内心的防线似乎松动了。他看着陈序亮晶晶的眼睛，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老师鼓励的眼神，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最终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下课铃一响，林夏的原同桌就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解脱，飞快地搬到了后排的空位——看得出来，这位被帮扶对象早盼着和专注到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分开。林夏默默看着空出来的座位，仿佛在适应一个既成事实。陈序则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书包往桌斗里一塞。
狭小的课桌空间骤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林夏下意识地将自己的书本和文具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给陈序腾出地方。他依旧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指尖轻轻划过书页边缘，似乎在组织语言，却又迟迟开不了口。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略带僵持的安静。
陈序侧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同桌发顶可爱的旋儿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底那点“想逗弄他”的痒意更甚了。他轻笑出声，带着春风拂面的暖意，大大方方地向林夏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陈序，陈皮的陈，秩序的序。你呢，同桌？”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林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猛地抬起头，镜片后那双带着些微慌乱却清澈如小鹿的眼睛撞进陈序含笑的视线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林夏的手就伸了过去，指尖微凉，轻轻地、一触即分地搭了一下陈序的手心，声音像刚被放飞的受惊小麻雀：“林……林夏，树林的林，夏天……的夏。” 说完又立刻低下头，脸颊肉眼可见地更红了些。
陈序感受着手心残留的微凉触感，笑意更深了，伸出的手却固执地悬在原位，似乎还在回味那份短暂的接触和对方羞怯的反应。林夏被他看得愈发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急促地扇动着。就在这时，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如同解救了林夏的信号，他慌乱地抽回手，指尖蜷缩起来抵着桌面，几乎是抢着说出：“上……上课了，陈同学。”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铃声盖过。
陈序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腹轻轻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抹微凉，带着点意犹未尽的笑意转过身去。林夏则迅速摊开课本，将微微发烫的脸颊埋进书页构建的堡垒里。
阳光正好。下半节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班主任的话仿佛还在林夏耳边回响。他努力履行着“帮助新同学”的职责，带着陈序在偌大的校园里认路。
“这边是……图书馆……那边……通往食堂……”林夏指着方向，介绍得言简意赅，偶尔还会顿住，微微皱起眉思索下一个地点该怎么说清楚。
陈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身影吸引。午后暖阳给林夏柔软的发丝镀了层金边，贴身的校服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单薄的肩背轮廓，以及……一段纤细而柔韧的腰线。那是一种带着独特书卷气息的劲瘦。
“陈序？陈序？”林夏转过身，看着明显走神的同桌，疑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有在听吗？”白皙的手指晃动着。
“啊？”陈序猛地回神，撞进林夏带着询问、纯粹又无辜的眼神里。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抬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颈，笑得有点傻气，“抱歉抱歉，刚才……嗯，大概是脑细胞突然卡住了。小夏，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这个昵称，像是某种隐秘的试探。
“小夏”这个称呼让林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种陌生又微妙的酥麻感沿着脊椎窜上来。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盯着跑道边的一小片草皮，指尖又习惯性地揪着校服下摆。深呼吸了一下，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即使染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音：“我说……快下课了。你刚来，饭卡……可能还没办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饭？”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说出来的，但那双重新转过来看向陈序的眼睛，却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干净得透亮，清晰地映着“一起吧”的请求，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陈序看着那双眼睛，那抹期待几乎像电流般击中了他。他笑意更盛，带着点得逞的狡黠，又往前凑近了半步，几乎能闻到林夏身上淡淡的、像是书页的味道。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夏敏感的耳廓，带着笑意压低的嗓音清晰而蛊惑：
“好啊，谢谢你呀，小同桌~
陈序的话携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林夏仿佛被细小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耳尖那抹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轰”地一下卷土重来，一直烧到了脖颈。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往前快走了两步，试图拉开一点点距离，逃离那让人心慌意乱的热源。
“走…走吧，快下课了。”林夏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又细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全然没了平时做题时那副沉静专注、有条不紊的样子。他不敢回头去看陈序此刻的表情，只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作响，盖过了操场远处传来的篮球砸地声和同学的嬉笑声。
陈序看着前面那个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喉咙里溢出一声愉悦的低笑。他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惬意，目光却像是黏在了林夏身上。那截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白皙的后颈，那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线，还有那仿佛受惊小鹿般急于逃离的步态，都让他觉得有趣极了，又…可爱得紧。
下课铃声尖锐地撕破了校园的空气。教学楼瞬间像煮开的水，沸腾起来，人潮涌向食堂方向。刚刚才努力平复了一点心跳的林夏，立刻被淹没在嘈杂和拥挤的人流里。他个子不高，身形又单薄，在推推搡搡中显得有些狼狈，瘦削的肩膀被人群撞得微微摇晃。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突然握住了他微凉的手腕。
林夏惊得猛地抬头。
是陈序。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身后走到了身侧，挺拔的身形像一道屏障，轻松地替他隔开了拥挤。“跟紧我。”陈序低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在喧闹的人潮里依旧清晰明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手指修长，圈着林夏手腕的力度不大，却非常稳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手腕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感太过陌生，也太有侵略性。林夏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酥麻从被触碰的地方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一小块皮肤。他想挣脱，却又贪恋着那份隔绝了纷扰的安全感，最终只是僵硬地被牵引着前进，所有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只被握住的手腕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人真多啊。”陈序像是没察觉到身边人几乎快要凝固的僵硬，自然地引着他往队列稍短的窗口走，“小夏平时都吃什么？”他侧过头问，目光落在林夏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
“就…就套餐。”林夏根本不敢看他，视线垂着，盯着两人步伐不一致的脚尖。陈序比他高不少，步子也大，为了照顾他，似乎刻意放缓了脚步。这个认知让林夏心里莫名地又乱了一拍。
“哪种套餐最好吃？”陈序耐心地追问，像是对食堂的每一道菜都充满了新生的好奇。
“糖醋排骨的…还可以…”林夏小声回答，终于鼓起一点勇气抬眼看向菜单板，试图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认真些，“那个师傅打菜…给的份量比较足。”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干巴巴的没什么用，脸上更热了。
“好，就听你的。”陈序笑容加深，仿佛林夏推荐的是顶级美味。
轮到他们时，陈序自然而然地掏出自己崭新的饭卡，利落地刷了两份糖醋排骨套餐，仿佛刚才那个需要蹭饭卡的人不是他。林夏看着刷卡机上亮起的数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陈序一个“回头再算”的眼神下又默默咽了回去。
端着餐盘，找位置又是一场艰难的旅程。正是高峰期，空位难寻。林夏紧张地四处张望，脚步有些踌躇，生怕找不到位置让陈序觉得不方便。
“这边！”陈序锐利的目光扫过角落，敏锐地发现了一张刚空出来的双人桌。他迅速拉了一下林夏的手腕，“快！”
两人几乎是挤到桌边，有些仓促地坐下。小小的餐桌瞬间被两个餐盘占据了大半空间，手臂不经意间隔着薄薄的校服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林夏下意识地将身体往远离陈序的一侧靠了靠。
陈序像是没发觉这份刻意拉开的距离，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让我尝尝小夏推荐的美味”他夹起一块裹着酱汁的排骨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嗯！真的不错！”他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相爽朗，带着男孩子特有的朝气。
林夏看着他吃得香的样子，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他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动作斯文，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和对面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偶尔会偷偷抬眼，瞄一眼陈序碗里迅速减少的排骨，又悄悄对比一下自己还没动多少的饭菜。阳光从侧面的窗户透进来，照在陈序年轻英俊的脸上，那生动的表情和蓬勃的生命力，和他记忆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林夏发现，陈序吃东西的时候，左颊会有一个非常非常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轻轻悸动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怎么光吃饭，不吃菜？”陈序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夏的偷瞄。
林夏猛地回神，心虚得差点被米饭呛到：“我…吃着呢。”
“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陈序说着，非常自然地伸出筷子，从自己几乎见底的餐盘里夹起最后两块最大的糖醋排骨，越过桌面，稳稳地放进了林夏的碗里。“快吃。”
林夏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浸着诱人酱汁的排骨，彻底愣住了。这…太亲密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陈序筷子落下时带起的那一丝微弱气流。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不…不用，你吃你的…”林夏的声音细若蚊呐，试图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馈赠”。
“我吃饱了。”陈序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动作很潇洒，目光却一直落在林夏脸上，带着点探究的笑意，“倒是你，太瘦了，多吃点肉长点力气，才能更好地辅导我学习嘛。”他用上了“帮扶任务”这个尚方宝剑，理由冠冕堂皇。
林夏被他坦荡的目光看得无处遁形，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默默夹起碗里的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今天的排骨格外入味。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各自吃着，食堂里喧嚣的人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一段距离。林夏专心致志地和碗里的排骨“战斗”，想用咀嚼的动作压住狂乱的心跳。陈序则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林夏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和某种…宠溺？这感觉太陌生了，让他坐立不安。终于，他忍不住抬起头，水润的眼眸里带着点羞窘和控诉：“陈同学…你别一直看我…”
“为什么不能看？”陈序挑眉，唇角的笑意更深，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逗他，“同桌不是要互相了解吗？我看着我的小老师，认真吃饭的样子，挺好的啊。”
小老师？！林夏的脸颊几乎要冒出蒸汽。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是陈序的对手，对方总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让他心绪大乱的话。他干脆放弃抵抗，赌气般地加快了吃饭速度，只盼着赶紧吃完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很快，林夏的餐盘也空了。他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饱了？”陈序问。
“嗯。”林夏赶紧点头，像是怕陈序又给他夹菜。
“那走吧。”陈序也站起身，动作利落地端起两人的餐盘，“我去放。”
“我自己来就好…”林夏想去接自己那份，又被陈序一个眼神挡了回来。
“这种小活儿，我来。小老师负责重要任务就好。”陈序端着餐盘走向回收处，只留给林夏一个高大可靠的背影。
走出食堂大门，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温暖。吃饱后的身体放松下来，加上刚才那番“兵荒马乱”，林夏的精神有些微的倦怠。校园里人少了许多，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投下斑驳的光影。
“吃得好饱，”陈序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带着几分惬意。他瞥了一眼身边依旧有些拘谨的同桌，“回教室？”
“嗯。”林夏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犹豫。班主任的“帮扶”职责让他觉得应该带新同桌再熟悉熟悉别的地方，但刚才的经历实在太过消耗心力。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陈序笑着提议：“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就在这附近散散步？刚吃完饭动一下挺好。嗯…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据说挺安静？”他提了个地方，听起来是疑问句，但口气笃定，显然早有了解。
林夏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那里确实人少，是个被他们这些“书呆子”偶尔用来背书的好去处。但位置偏一些，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竟也知道？
“打听了一下。”陈序笑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为了不给小夏添太多麻烦，我得提前做好功课。”他往前走了一步，侧过身看着林夏，午后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那笑容像是融化的蜂蜜一样甜腻而温暖，“就当消消食，顺便认认路？小老师？”
那一声声“小夏”、“小老师”，像是带着魔力，瓦解着林夏本就不甚坚固的防线。看着沐浴在光晕里、笑容明媚如太阳的陈序，林夏发现自己的抵抗正在一点点融化。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几乎是无声地，跟上了陈序的脚步。他们并排走着，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前一后。
校园小径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并不同步的脚步声。陈序没有再刻意靠近，而是保持了一个相对舒适的距离。他的存在感却依旧强烈，那清新的、带着点阳光味道的气息萦绕在林夏的鼻尖。
“这里…确实很安静。”陈序环顾着僻静小花园里葱茏的绿意，“很适合休息或者看书…小夏是不是常来这里？”
林夏有些讶异于陈序的敏锐，点了点头：“嗯…人少。”
“以后，能不能也算我一个？”陈序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林夏的眼睛。他收起了平日里那种散漫的笑脸，眼神是少见的恳切和坦率，“我一个人刚来，对哪都陌生。小夏，你说让我找地方一起自习…除了教室，这里可以吗？”
他的神情太过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这让林夏心口微微发软。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似乎总也拒绝不了陈序，无论是刚才的食堂，还是现在。
“好。”林夏轻声应道。这一次，声音虽然还是轻，却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和勉强。他看着陈序脸上瞬间漾开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自己的唇角也仿佛被那热度感染，悄悄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叶，在地面上印下无数跳跃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绿叶被晒暖的气息，静谧而安宁。在这无人打扰的小小角落里，两个少年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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