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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失忆后他都来等我

七日回环:时之囚

#每天失忆后他都来等我

>我在咖啡馆连续七天遇见同一个男人。

>他记得我喝咖啡要加三块方糖的细节。

>第七天暴雨,他把我困在墙角:“还要假装不认识我吗?”

>失控的吻落下时,我忽然想起他浴血倒下的画面。

>“阿肆?”我脱口而出。

>他浑身一颤,怀表坠地,时间骤然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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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来了。

细密的水珠在落地窗上蜿蜒爬行,织成一张模糊流动的网,将窗外灰蒙蒙的街景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潮湿气息,混杂着煮过头的咖啡豆焦香、旧皮革的霉味,还有窗外湿漉漉的尘土味道——这家名叫“时之漏”的咖啡馆,总固执地散发着这种与时间格格不入的气息。

我缩在临窗那个几乎成了我专属的卡座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第七天了。连续七天,下午三点十七分,那个男人会准时出现。

门轴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呻吟。一股裹挟着雨水腥气的冷风钻了进来,瞬间吹散了角落里咖啡的暖香。

是他。

高,瘦,穿着一身剪裁考究、颜色却过分沉郁的西装,像一道凝固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这间光线昏蒙的屋子。水珠顺着他浓黑的发梢滴落,砸在深色大理石地面上,洇开一小圈更深的痕迹。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吧台旁那个固定的位置——一张高脚凳,孤零零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吧台内里。

侍应生小林,一个永远带着点睡不醒神情的年轻人,已经捧着托盘等在那里了。托盘上,稳稳放着两杯咖啡,袅袅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格外清晰。

“沈先生,”小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熟稔又小心翼翼的恭敬,“您的,还有…苏小姐的。”

被称作“沈先生”的男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其中一杯。小林立刻会意,动作麻利地从糖罐里夹起三块方糖,轻轻放入那杯咖啡中。方糖沉入深褐色的液体,发出细微的“噗噗”声,缓缓溶解。他这才接过那杯加了三块方糖的咖啡,转身,迈步。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我的神经上。他朝我的方向走来。一步,两步。空气似乎被他行走的姿态压缩,变得粘稠、沉重。我下意识地垂下眼,盯着自己面前那杯只喝了一小半、早已冷透的咖啡,杯沿上还残留着半个模糊的口红印。心跳有点快,莫名其妙地快。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室外雨水的寒意和他身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冽又遥远的气息。他停在我的小圆桌旁。

“你的。”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轻轻推到我面前。深褐色的液面上,浮着几颗尚未完全融化的糖粒结晶,折射着顶灯微弱的光。杯碟边缘,干干净净,一丝水渍也无。

我不得不抬起头。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依旧有种令人屏息的冲击力。过于深刻的轮廓,像是被最冷的月光精心雕琢过。肤色是那种不见天日的冷白,衬得眉眼愈发漆黑。鼻梁很高,唇线薄而清晰。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潭一样,望进去,仿佛会沉溺,又仿佛会被那里面某种非人的冷静和极致的专注冻伤。此刻,这双眼睛正毫无波澜地看着我,像在观察一件陈列品,一个精密仪器上的读数。

“谢谢。”我的声音有点干涩,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不过…我们认识吗?”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睫的颤动都欠奉,只是静静地俯视着我。时间像是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拉长了,每一秒都黏腻沉重。吧台那边,小林正默默收拾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六个空的咖啡杯,杯底残留着深浅不一的褐色印记,无声地记录着过去六天里,同样被推到我面前、最终又冷透被收走的另外六杯加了三块方糖的咖啡。

“苏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个确认无误的事实。我的名字被他念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封般的质感。

我有些愕然,心底那点莫名的慌乱更重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确信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张脸,没有这双眼睛,更没有这种让人无所适从的低气压。他就像是从某个遗忘的噩梦里直接走出来的人。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上。屏幕亮着,停留在打车软件的界面,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圆圈显示着“附近无可用车辆”。

“雨不会停,”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送你。”

“不用了!”拒绝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我…我等雨小点自己走,或者再等等车。” 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试图压下心头那阵越来越清晰的不安。这种不安,并非完全源于陌生人的搭讪,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某种巨大未知的恐惧。

他看着我,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唇角。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金属被强行弯折的弧度。

“第七天了,苏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贴着耳廓响起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我的鼓膜,“还要假装不认识我吗?”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七天?什么七天?我混乱的记忆碎片里,只有今天和昨天模糊的界限,再往前,是一片混沌的雾。可他那双眼睛里的笃定,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瞬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他忽然动了。不是转身离开,而是俯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越过桌面,目标明确地探向我放在外侧座椅上的包。

“你做什么?!”惊惧瞬间压倒了慌乱,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他的动作比我快得多,也精准得多。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凉触感。没碰到我的包,却精准地捏住了包带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褪了色的毛线挂件——一只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看出是只小熊的玩意儿。那是我很久以前自己胡乱钩的,一直挂在那里,成了习惯。

他捏着那只丑陋的小熊,指腹缓缓摩挲过粗糙的毛线表面,目光却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连这个,也忘了是谁送你的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砂砾摩擦的质感。

毛线小熊?谁送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记忆深处似乎有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嗡鸣,却什么画面也抓不住。只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进太阳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恐慌终于彻底攫住了我,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我的动作太猛,带翻了桌上那杯他刚放下的热咖啡。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滚烫的咖啡溅到他昂贵西装的袖口,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污迹,也溅了几滴在我慌乱抬起的手背上,灼痛感尖锐。

他似乎对那污迹和滚烫的液体毫无所觉。在我试图从他身侧夺路而逃的瞬间,他的手臂闪电般抬起,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铁闸,稳稳地拦在了我的去路。那截被咖啡浸染的昂贵衣袖,湿漉漉地贴着他的手腕,离我的脸颊只有几寸距离。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清冽气息混合了咖啡苦涩的奇特味道。

“让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百骸。

他纹丝不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我,里面翻涌的情绪终于不再掩饰——那是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烈,混合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像濒临爆发的火山熔岩。

“忘记我?”他逼近一步,那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身体本能地后退,脊背“咚”一声撞上了冰冷的、被雨水浸透的玻璃窗。冰凉的触感穿透薄薄的衣衫,激得我浑身一颤。“忘记你自己是谁?”他又一步,高大的身躯彻底将我笼罩在他和冰冷的玻璃窗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再无退路。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头,像烙铁一样烫人。“忘记那天晚上,你抱着我,血浸透了你的裙子……”

血?裙子?什么血?混乱的碎片疯狂地在脑中冲撞,搅得一片混沌。剧烈的头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徒劳地用手抵住他靠得过近的胸膛,隔着湿冷的西装布料,能感觉到其下坚硬如铁的肌肉线条和……一种异常缓慢、沉重的心跳?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破碎不堪,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看着我!”他低吼出声,一只手猛地钳住我的下颌,力道大得不容抗拒,迫使我的脸仰起,对上他那双燃烧着熔岩与深渊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执念几乎要将我吞噬。冰冷的雨丝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他的鬓角,也沾湿了我的睫毛。

“告诉我,苏晚,看着我!你究竟还要我等到第几个七天?!”

他的脸在我模糊的泪眼中放大,那是一种混合了毁灭与绝望的俊美。下一瞬,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挣扎,都被堵了回去。

他的吻落了下来。

冰冷,带着雨水的湿意,却裹挟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烈和绝望。那不是温柔的触碰,是掠夺,是惩罚,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孤注一掷。唇齿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来自他,还是来自我自己被撞破的唇瓣。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依旧钳着我的下颌,不容我有丝毫退避。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我的脸颊,混合着我滚烫的泪水,一路蜿蜒进颈窝。

世界在旋转,在崩塌。咖啡馆昏黄的灯光、窗外淋漓的雨幕、小林惊愕呆立的身影……一切都扭曲、黯淡下去。唯有唇上那冰冷与炽烈交织的触感,如此真实,如此蛮横地撕扯着我的灵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掠夺中,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带着撕裂一切的剧痛,硬生生挤进了我的脑海!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刺鼻的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摇晃闪烁的惨白灯光!冰冷潮湿的地面……

视野剧烈晃动、模糊,沾满了暗红的、粘稠的液体——是血!

一个身影倒在我怀里。熟悉的黑色西装,此刻被大片的暗红浸透,颜色深得发黑。那张总是过分冷静、过分完美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沫,染红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努力地睁开一条缝隙,里面没有了掌控一切的锐利,只剩下破碎的光和……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我刻进灵魂最深处的凝视。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

他染血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碎!剧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那个名字,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冲破了所有混乱的阻碍,挣脱了记忆的枷锁,从我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嘶哑地迸发出来——

“阿肆?!”

钳制着我的力量,骤然消失了。

环在我腰间的铁臂,钳着我下颌的手指,还有那带着绝望掠夺的冰冷嘴唇……一切束缚瞬间抽离。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近乎惊骇的空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的熔岩瞬间凝固,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巨大的震动和一丝……狂喜?

“你……”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平稳,破碎得不成样子,只吐出一个单音。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突兀地响起。

“叮——”

是他胸前西装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块极其古旧的金色怀表,表盖在坠地的瞬间弹开,露出里面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机械齿轮。表盘上的指针,不是常见的时分秒,而是三根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细丝,诡异地纠缠盘绕在一起。

就在那怀表坠地、表盖弹开的刹那——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低频的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震荡在骨骼、在灵魂深处。窗外原本喧嚣的雨声,消失了。雨珠,成千上万颗坠落的雨珠,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凝固成一片晶莹剔透的珠帘。吧台后,小林维持着张大嘴、一脸惊愕的表情,彻底静止,像一尊蜡像。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咖啡香气微粒,都凝固不动。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我和他,站在这一片死寂的、被凝固的时空里。

他脸上的惊骇和震动尚未褪去,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地上那枚兀自嗡鸣震颤的金色怀表。那嗡鸣声,像是垂死的蜂鸣,又像是某种古老机器濒临崩溃的哀嚎。

死寂。令人心脏都要停跳的死寂。

凝固的雨珠悬在窗外,折射着咖啡馆内昏黄却纹丝不动的光线,像无数颗冰冷的钻石。吧台后的小林,惊恐的表情被永恒地冻结在脸上,连他手中托盘倾斜的角度都分毫未变。空气不再流动,灰尘悬浮在光束中,凝固如琥珀里的微尘。唯有那坠地的金色怀表,还在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这片绝对静止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我背脊死死抵着冰凉的玻璃窗,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唇上残留着他冰冷绝望的触感和淡淡的血腥味,下颌骨被他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这一切,都被脑海中刚刚炸开的那片血腥画面彻底覆盖、碾压。

轰鸣,硝烟,冰冷的地面,怀中不断涌出的温热粘稠的液体……那张苍白如纸、嘴角染血的脸,那双破碎的、死死凝望着我的眼睛……

“阿肆……”

那个名字,仿佛带着滚烫的烙印,再次灼烧着我的喉咙。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沈先生”的男人,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巨大惊骇与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的表情,看着他深潭般的眼底剧烈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熔岩。

“你……”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艰难地挤出喉咙,“你叫我什么?”

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从他脸上移开,死死钉在地上那枚嗡鸣不止的金色怀表上。表盖弹开,露出里面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齿轮结构,三根细如发丝的金色指针诡异地纠缠静止着。正是它掉落的瞬间,整个世界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恐惧、混乱、头痛欲裂……无数种情绪像毒蛇一样撕咬着我的神经。那个血腥的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到我能再次闻到那股刺鼻的铁锈味。可眼前这张脸,除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此刻的震动,与记忆中那张濒死的、染血的面孔,似乎……又有微妙的差别?更冷峻?更……非人?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试图拼凑,却又被无形的壁垒狠狠弹开。我是苏晚?我抱着他?他浑身是血?他又是谁?沈肆?阿肆?这凝固的时空是怎么回事?那怀表……

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触自己的后颈。那个位置,在发际线下方一点点,皮肤下似乎藏着一道极细微的、早已愈合的凸起。一个连我自己都快遗忘的旧疤痕。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带着金属冰冷感的刺痛猛地窜过脊椎!

“呃……”一声痛哼不受控制地从齿缝溢出。

对面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紧盯着我触碰后颈的手指,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肉,看到了那个隐藏的标记。他脸上那份刚刚浮现的、小心翼翼的狂喜瞬间冻结,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阴鸷和了然取代。那眼神,冰冷得像是淬了毒的刀锋。

“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某种近乎残酷的明悟。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仿佛抵抗着巨大的无形压力。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地上嗡鸣的金色怀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表壳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的脆响,从怀表内部传来。

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凝固的时空,骤然解冻!

窗外的雨声轰然回归,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悬停在空中的雨珠失去了支撑,瞬间坠落,在窗上拖出无数道混乱的水痕。吧台后,小林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空咖啡杯滚落一地。凝固的咖啡香气重新开始流动。

时间,恢复了奔流。

小林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滚落的杯子,嘴里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沈先生!我……我手滑了……”他显然对刚才那诡异的时间停滞毫无所觉,只以为自己走了神失手打翻了东西。

沈肆——或者,阿肆——已经直起身。

他站得笔直,像一柄重新归鞘的利剑。那枚金色的怀表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表盖合拢,隔绝了内里复杂的秘密。他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惊骇、震动、狂喜、阴鸷……都在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厚重,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死寂海面。

他深潭般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里面不再有汹涌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封的、审视的寒芒。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吻,那个濒死的画面,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那凝固的时空……都只是我混乱意识里的一场荒诞幻觉。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解释,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看地上滚落的杯碟一眼。

他只是将紧握着怀表的手,缓缓收回西装口袋。动作沉稳,一丝不乱。然后,他微微侧身,让开了堵在我面前的道路。

通往咖啡馆门口的路,畅通无阻。雨声哗哗地响在门外,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冰冷的空气重新灌入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带着雨水的腥气。他站在一旁,如同一座沉默的黑色冰山,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刚才那短暂的、仿佛连接了另一个时空的激烈碰撞,被他亲手彻底斩断。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后颈那个隐秘的疤痕处,残留的刺痛感依旧清晰。脑海中,那个染血的画面和他此刻冰封般的侧脸,反复交错、重叠,撕扯着我摇摇欲坠的认知。

他让开了路。门就在不远处。

我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逃离般冲向门口。手指颤抖着握住冰凉的门把手,用力拉开——

更大的风雨声和湿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苏晚。”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像冰冷的箭矢钉在我的背心。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僵硬地停在门口,却不敢回头。冰冷的雨水被风卷着,打在我的脸上,和未干的泪痕混在一起。

身后一片沉寂。只有雨声,和他身上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不再是之前的暴烈或质问,而是恢复了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却翻涌着比刚才更深的、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天,”他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下午三点十七分。”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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