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青梧墨砚
本书标签: 古代  古风  女强 

沉舟枯骨惊滩

青梧墨砚

沧州北码头的漕运日,沈清梧蹲在石阶上看脚夫们卸粮。为首的王脚夫光着膀子,脊梁上驮着百斤粮袋,腰间系着条浸透汗碱的蓝布巾,巾角绣着只歪歪扭扭的水鸟——这是漕帮“水鸟帮”的标记。

“沈姑娘!”小李店小二瘸着腿跑来,毡帽上沾着米糠,“西漕渠捞起艘沉船!船上全是白骨!”

她跟着小李穿过堆成山的粮袋,闻见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尸臭的气息。西漕渠是沧州通往京城的运粮主道,此刻渠边围满了人,几个漕丁穿着号坎,正在打捞一具顺水漂来的尸体。那尸体穿着褪色的漕运官服,胸口插着支铁箭,箭羽上绑着片鱼鳞——是沧江特有的“千斤鲤”鳞。

“这是漕运千总李茂才!”老漕工掀开尸体衣襟,露出里面染血的漕运账簿,“三天前他押着‘千石粮船’失踪了!”

沈清梧用银针探入尸体口腔,取出点黑沫:“中了‘牵机毒’,毒发时全身蜷曲如弓,与铁箭伤状吻合。”她注意到尸体袖口缝着半片漕运令牌,牌上刻着“甲”字,正是失踪粮船的编号。

此时渠水忽然翻涌,露出沉船的桅杆。船身覆着厚厚的绿苔,船舷刻着“沧州转运使司”的字样,舱门用铁链锁着,链上缠着水草,水草里裹着块人皮——人皮上用墨画着漕渠地图,标着“十八处暗礁”,却在“黑鱼湾”处画着个骷髅头。

沈清梧带着人皮地图来到鱼市街,见张屠户正在杀千斤鲤,鱼腹里滚出枚铁镖,镖头呈鱼嘴状,正是射死李茂才的那种。屠户左手持钩的姿势突然一变,钩尖在鱼鳃上划了四下——比平时多了一下。

“屠户改行打渔了?”她凑近问。张屠户抬头,脸上沾着鱼鳞,嘴角咧出缺牙的笑:“姑娘不懂,这叫‘四鳃告水’,是跟‘黑鱼帮’借路的规矩。”

正说着,一个穿蓑衣的鱼贩撞翻了屠户的鱼盆,鱼盆里滚出颗珠子,珠上刻着“漕”字。沈清梧捡起珠子,鱼贩突然甩出渔网罩来,网绳上涂着蓝色黏液——与芦苇荡毒鱼的汁液相同。她就地一滚,渔网罩在屠户的案板上,震得铁钩落地,钩尖划开鱼贩的蓑衣,露出里面的漕运号坎。

“他是漕帮的!”张屠户大喊,抄起杀猪刀追去。鱼贩跳进运河,水面漂起片鱼鳞,鳞上刻着“甲”字——与李茂才令牌上的字相同。

沈清梧捡起铁钩,钩柄刻着朵残莲,莲心处嵌着颗碎珠。她忽然想起,李月娘的绣帕上也有类似的残莲,只是这朵莲的针脚粗糙,像是男人绣的。

三更的漕渠泛着荧光,沈清梧划着小船来到“黑鱼湾”。水面漂着无数死鱼,全是千斤鲤,鱼眼处插着鱼嘴镖。她用抄网捞起条鱼,鱼腹里塞着半张漕运单,上面写着:“景国二十七年秋,转运使府借漕船十八艘,载‘杂货’赴京。”

船底忽然传来敲击声,她掀开舱板,见舱底铺着层生石灰,石灰里埋着具骸骨,穿着漕工服,腰间系着串鱼符,正是失踪的漕工。骸骨手里攥着块木牌,牌上刻着“吴”字,边缘有牙印——与官窑手札上的牙印一致。

“小心!”岸上有人大喊。沈清梧抬头,见小李店小二举着灯笼,灯笼光照在渠边的礁石上,礁石上刻着个巨大的骷髅头,骷髅的眼窝处嵌着两枚漕运令牌,正是李茂才和这具骸骨的。

此时水面突然冒泡,一条巨大的千斤鲤跃出,鱼嘴里叼着封信,信封上盖着转运使府的火漆印。沈清梧抓住信,鲤鱼甩尾时,她看见鱼鳍上绑着根红绸,绸上绣着残莲——与谢云峥曾系过的红绸一模一样,只是针脚拙劣,像是模仿的。

沈清梧带着信闯入转运使府,见新任转运使刘都头正在烧账册。他穿件簇新的漕运官服,却在领口露出块旧补丁,补丁上绣着水鸟纹——正是王脚夫腰间的那种。

“李茂才是你杀的!”她展开信,信上写着:“刘都头亲启,漕船所运‘杂货’,乃官窑金镶瓷,切记灭口,勿留活口——吴仲达。”

刘都头冷笑,将烧着的账册扔过来:“你有证据?”账册灰烬中飘出片纸灰,上面印着鱼纹,鱼眼处有个针孔——沈清梧用银针挑开,纸灰下露出一行小字:“金镶瓷十八箱,藏于漕船暗格,以千斤鲤镖为号。”

此时后院传来惨叫,王脚夫捂着脖子倒在粮囤旁,脖子上插着支鱼嘴镖,镖尾绑着片鱼鳞,鳞上刻着“乙”字。沈清梧捡起鱼鳞,看见粮囤缝隙里露出半截红绸,绸上绣着残莲,针脚却比之前的更工整——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还有人!”小李店小二指着粮囤顶,只见一个黑影跃下,腰间挂着串鱼符,正是漕帮的标记。黑影甩出渔网,网绳上的蓝色黏液溅在沈清梧袖上,她闻到黏液里混着熟悉的龙涎香——这是谢云峥常用的熏香,只是味道淡了许多,像是隔了很久。

沈清梧循着龙涎香找到漕帮秘窟,窟里堆满漕运账簿,每本账册封面都画着残莲,唯有一本画着完整的莲花,莲心处写着“月华”二字。她翻开账册,里面贴着李月华的生辰八字,旁边写着:“以其血祭窑,可成金镶瓷,嫁祸漕帮。”

窟内的石台上摆着个瓷瓮,瓮里泡着具女尸,穿着漕工服,手里攥着支点釉笔,笔杆刻着完整的莲花——正是官窑标记。沈清梧认出那支笔,是李月娘姐姐李月华的遗物,笔杆内侧刻着“云峥亲赠”,却被人用刀刮去,留下模糊的刻痕。

“李月华没死?”小李店小二惊呼,他碰倒了旁边的陶罐,罐里滚出九枚瓷指环,正是官窑祭窑的那九枚,其中一枚刻着“清梧”二字,字迹稚嫩,像是初学刺绣的人刻的。

此时窟顶传来动静,一块石板落下,露出上面的刻字:“景国二十七年秋,吴仲达命刘都头杀漕工灭口,嫁祸水鬼……”字迹突然中断,石板边缘有牙印——与官窑手札、漕运单上的牙印完全一致,显然是同一只老鼠啃的。

沈清梧忽然想起,李月娘曾说过,她姐姐李月华从小怕老鼠,绝不会在有老鼠的地方停留。这意味着,留下这些线索的人,不是李月华,而是另有其人——一个知道所有秘密,又故意留下鼠咬痕迹的人。

清晨的运河又漂来具尸体,是个漕丁,手里攥着半片鱼符,符上刻着“水鸟帮”标记。沈清梧验尸时发现,死者口腔里有蓝泥,与转运使府假山、鱼市屠户围裙上的蓝泥相同,指甲缝里还有块碎瓷,瓷上画着残莲。

“这碎瓷是官窑的!”老漕工认出瓷片,“王老虎烧的金镶瓷,就用这种釉料!”

此时运河水面突然炸开,一条千斤鲤跃出,鱼嘴里叼着个油纸包,包着半本账册,上面写着:“金镶瓷十八箱,已由刘都头转运至京城‘醉仙楼’……”账册最后一页画着幅图:京城醉仙楼的地窖里,摆着九口金镶瓷棺,棺前站着个戴釉料面具的人,手里举着支鱼嘴镖。

上一章 金瓷泣血之谜 青梧墨砚最新章节 下一章 河神祭诡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