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秘窟铁印

凉州茶马司的官署是座三进的土坯院，照壁上的“茶马互市”砖雕已被风沙磨得模糊，露出底下的西夏文刻痕。沈清梧跟着巡检司的兵卒进门时，见院子里的拴马桩上系着匹死马，马腿上烙着“西番茶马”的铁印，却在印纹里渗着黑血，血珠滚落在青石板上，凝成诡异的六瓣花形状。

“马帮千户王老虎昨夜死在马厩，”为首的把总撩起甲叶，他穿件锁子锦甲，甲片间缠着红绸，“死状跟这马一模一样，七窍流血，身上没外伤，就心口有个蹄印。”

马厩里弥漫着血腥与马粪混合的气味。王老虎仰躺在干草堆上，穿件团花锦袍，腰间蹀躞带上挂着八块铁牌，分别刻着汉、藏、西夏等文字，唯独缺了块“琼鸟”牌——这是吐蕃马帮的信物。他胸口的蹄印边缘发黑，像是被烧红的马蹄铁所烫，蹄印中心嵌着片银箔，箔上刻着朵残缺的六瓣花。

“看这舌苔。”沈清梧用骨刀撬开死者牙关，舌面上布满黑纹，形如马鬃，“中了‘马舌毒’，此毒由西域马钱子熬制，毒发时会模仿马嘶，胸口蹄印是毒发时自己抓挠所致。”她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嵌着马毛，毛色与院外死马一致，却在毛根处沾着羊油——这是凉州“马油擦甲”的保养法。

吐蕃马帮的据点在城外的风蚀溶洞。沈清梧跟着把总钻进洞，洞壁上凿着佛龛，却供着个铁铸的马头神像，神像嘴里衔着枚铁印，正是王老虎缺失的“琼鸟”牌。帮众们围坐在篝火旁烤马肉，手里的马刀都刻着六瓣花，唯有首领宝座后的石台上，摆着个银质马槽，槽底沉着半截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金箔——与阿依古丽的断指如出一辙。

“王老虎偷了我们的‘马舌毒’，”马帮女首领撕下马腿肉，她戴顶镶珊瑚的皮帽，帽檐垂着串铜铃，“还想伪造‘琼鸟印’，跟西夏人换战马！”

沈清梧摸着铁印上的烙痕，痕迹边缘有细小的齿印，像是被某种虫子啃过：“这印是用‘蚀铁虫’伪造的，此虫分泌的汁液能腐蚀金属，留下齿状痕迹。”她忽然想起，在染坊阿依古丽的残毯上，也曾见过类似的齿痕。

此时洞顶滴下水珠，落在铁印上发出“滋滋”声。沈清梧抬头看见洞顶悬着个皮囊，里面装着蚀铁虫，虫身泛着蓝光，正是西域传说中的“蓝蛊”。皮囊上系着根红绸，绸上绣着朵完整的六瓣花，针脚细密，是中原绣法。

凉州的“老铁匠铺”设在西市尽头，门脸是间低矮的土房，屋檐下挂着马蹄铁，每块铁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沈清梧推门进去，见老铁匠正在锻打马掌，他赤着上身，脊梁上烙着西夏文，却在左肩有个六瓣花的烫伤——这是吐蕃马帮的惩戒标记。

“王老虎找我打过‘琼鸟印’，”铁匠用钳子夹起烧红的铁印，火星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他说要跟西夏人换‘追风马’，还问我会不会焊金箔。”

沈清梧注意到锻炉旁的水盆里泡着金箔，金箔上刻着西夏文字：“以马换刀，助我复国。”她忽然想起，茶马司的卷宗里提过，西夏流亡贵族曾试图用战马换取武器。此时铁匠突然惨叫，他刚打好的铁印掉在地上，印面烙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匹奔马踏在六瓣花上。

“是‘马踏琼花’！”跟来的把总脸色煞白，“这是西夏复仇者的标记！”

根据铁印上的符号，沈清梧找到城外的西夏古墓。墓门是块风蚀的石碑，碑上刻着匹奔马，马蹄下踩着朵六瓣花。她用骨刀撬开碑缝，里面渗出黑血，血中浮着金箔，箔上刻着西夏文，译过来是：“借马千匹，复我河山。”

墓室中央的石棺上摆着把战刀，刀柄缠着红绸，绸上绣着六瓣花，却在花心处嵌着颗夜光砂——与阿依古丽残毯上的材质相同。沈清梧拔出战刀，刀身上刻着西夏文，记载着当年西夏王子借道凉州，向吐蕃马帮借马的往事，而刀柄的红绸里，藏着封血书：“马帮背信，杀我族人，此刀为誓，血债血偿。”

此时墓室突然震动，石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堆马骨，骨头上烙着“西番茶马”的铁印，与院外死马的烙印一致。马骨堆里埋着个铁盒，盒上焊着金箔六瓣花，打开后里面是枚铜印，印文是西夏文的“复国军节度使”。

沈清梧带着铜印回到茶马司，见西市正在举行茶马互市。吐蕃商队的帐篷里飘着氆氇香，西夏商人的货摊上摆着夜光琉璃，却在琉璃瓶底刻着六瓣花。她注意到吐蕃首领的氆氇袍里露出半截红绸，绸上的六瓣花与墓室战刀上的一致。

“王老虎私通西夏，”吐蕃首领举起铜印，印上的西夏文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他想用‘琼鸟印’骗我们的战马，助西夏复国！”

此时互市中央的旗杆突然折断，挂着的“茶马互市”旗落下，露出旗面背后的血字：“马踏琼花，焚城之日。”沈清梧忽然想起铁匠铺的铁印、墓室的战刀、马帮的毒计，原来这一切都是西夏流亡贵族的阴谋，他们利用吐蕃马帮和王老虎的贪婪，策划了这场借马复国的计划，而王老虎的死，不过是他们弃掉的棋子。

“抓住她！”吐蕃首领突然指向沈清梧，“她是西夏的奸细！”

凉州的互市突然陷入混乱，吐蕃商队拔出马刀，西夏商人抛出夜光琉璃瓶，瓶中流出的液体遇火即燃。沈清梧握紧手中的战刀，刀身上的西夏文在火光中流转，而远处的玉门关在风沙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