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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乐师秘器

青梧墨砚

卯时三刻,玉门关的晨雾还裹着沙砾,东市的胡麻饼摊已冒起青烟。烤炉前的粟特商人扯着汉语混波斯语的嗓子吆喝,他头戴卷檐毡帽,帽檐下挂着串辟邪的狼牙,锦袍上绣着展翅的商队驼铃——这是撒马尔罕特有的商徽。沈清梧蹲在摊位前,见炉灰里埋着半块焦饼,饼心嵌着孔雀石粉末,与巡检尸体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昨夜有戴帷帽的人买光了所有胡麻饼。"商人用铜夹翻动面饼,手腕上的银镯刻着拜火教的阿胡拉马兹达神像,"那人给的银锭上铸着景国龙纹,却非要用吐蕃的氆氇布付账。"沈清梧接过他递来的氆氇角,布料边缘绣着残缺的六瓣花,针脚里竟缠着根蓝蛊的蜕丝。

更远处的皮货摊前,羌族老妪正用骨锥鞣制羊皮,她脚边的木盆里泡着马钱子渣,与阿朵药锅里的毒草如出一辙。老妪的羊皮帽缀着成串的人牙——那是羌人战士的战利品,其中一颗犬齿上刻着西夏文"复"字。沈清梧摸出验尸册,见上面新绘的毒发图谱旁,不知何时多了行用羊血写的字:"蛊毒出龟兹"。

辰时的阳光刚爬上烽燧,北关戍卒突然来报,说第三营房的井水变蓝了。沈清梧跟着百夫长穿过瓮城,见井栏上凝着层蓝莹莹的黏液,井底漂着三具死鼠,鼠身都烙着六瓣花形的烫伤。旁边的羌族戍卒阿巴亥哆嗦着解下腰间的狼头护身符,护身符背面竟刻着与死鼠相同的烙印。

"昨夜我起夜时,看见井台站着个穿白袍的人。"阿巴亥的牛皮甲上缝着风干的蜥蜴爪,这是羌族驱邪的巫具,"他往井里撒了把蓝粉,那粉落在水面上,竟凝成了马的形状。"沈清梧用银针蘸取黏液,针尖瞬间发黑——这是西域"化骨水"的特征,而井壁青苔上,赫然印着半枚羊皮鞋底的六瓣花踏痕。

营房角落里,一个断指的回鹘伤兵正用骨刀刻木牌,木牌上凿着景国戍卒的甲胄样式,却在胸口画着匹踏花的奔马。沈清梧注意到他枕边的伤药布袋,袋口系着的红绸与驼队皮囊上的绣线完全一致,而布袋里除了金疮药,还藏着半颗夜光砂——与墓室战刀花心的材质相同。

巳时的市舶司前挤满了验关的商队,一个弹着曲项琵琶的龟兹乐师被拦在关外。乐师的琵琶囊用整张黑貂皮制成,囊口缀着九颗铜铃,每颗铃上都刻着不同的西域文字。沈清梧掀开囊盖,见琵琶共鸣箱里塞满了干花,其中夹着三枚银质符牌,牌面刻着景国禁军才有的"飞虎纹"。

"这是我在胡商尸身上捡的。"乐师拨动琴弦,琴声竟带着金属的锐鸣,"三天前,有个穿团花锦袍的人在城外雅丹群被杀,他怀里的符牌掉了一地。"沈清梧接过符牌,发现背面焊着细小的齿轮,转动时竟拼出六瓣花的图案。此时乐师突然惨叫,他的琵琶弦上渗出蓝血,血珠落在地上,凝成了微型的烽燧形状。

乐师腕间的银镯应声而裂,里面掉出卷羊皮纸,纸上用龟兹文写着:"以乐声为引,蛊毒随弦入体。"沈清梧想起西夏王子死时的马嘶,突然明白那凄厉的叫声,原是中了用琴弦催动的"音蛊"。而乐师琵琶上的品柱,赫然是用蚀铁虫的颚骨磨制而成,能在弹奏时分泌腐蚀金属的汁液。

午时的义庄飘着浓烈的艾草味,三具胡商尸体并排停在板床上。沈清梧用骨刀划开第一具尸体的肚皮,见胃里竟全是磨碎的夜光砂,砂粒间缠着根红绸,绸上绣着景国皇家的缠枝莲。第二具尸体的指甲缝里塞满羊油,指关节却戴着粟特商人特有的双蛇交颈戒指。

"他们都是被活剖心肝的。"旁边的回鹘仵作阿合买提掀起第三具尸体的眼皮,瞳孔里凝着蓝斑,"但伤口边缘没有挣扎痕迹,像是中了某种迷药。"沈清梧忽然注意到三具尸体的脚踝上都系着皮绳,绳头拴着枚铜印,印文是景国篆书"西疆互市使",却在印纽处刻着吐蕃的六字真言。

义庄的墙角堆着些商队遗物,其中有个镶玉的马鞍,鞍桥上刻着匹奔马踏碎莲花的图案。沈清梧摸出玉璧,见璧上的六瓣花突然与鞍桥图案重合,在阳光下投出的影子,竟正好是玉门关的地形图。此时阿合买提突然指着马鞍下的暗格,里面掉出个蜡丸,丸内藏着张血书:"借马千匹,复我河山——景国叛将李从珂"。

未时的羌族巫医帐篷里烟雾缭绕,老巫医正在用活人颅骨炼制蛊药。帐篷四壁挂满风干的人耳,每只耳朵上都戴着不同的耳饰:有景国的金镶玉,有吐蕃的珊瑚坠,还有西夏的绿松石。沈清梧拨开烟雾,见颅骨内煮着的蓝色药汁里,漂着半截人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金箔——与阿朵尸体下的玉璧红绸如出一辙。

"这是'九姓蛊',要凑齐九族的活人脏器才能炼成。"巫医的铜锅里滚着蛇虫,锅沿刻着景国的八卦图,却在卦象间焊着吐蕃的日月纹,"三天前有个戴金面具的人来买蛊,他给的银锭上铸着景国年号,却非要用西夏的'马舌毒'换药。"沈清梧注意到巫医的药柜上摆着个银质马槽,槽底沉着半枚牙齿,齿根处刻着景国禁军的编号。

帐篷外突然传来驼铃,一队戴帷帽的骑士正穿过市集,他们的马靴上都沾着雅丹群的红沙。沈清梧追出去时,见为首骑士的披风下露出半截玉带,玉带銙上刻着景国皇帝的年号"显德",却在銙心嵌着块西夏的夜光琉璃。此时巫医帐篷里传来爆炸声,等她冲回去,只见颅骨蛊坛已炸成碎片,碎片上竟铸着景国皇家的龙纹。

申时的玉门关突然戒严,所有商队都被驱赶到瓮城。沈清梧爬上谯楼,见地面用石灰粉画着巨大的六瓣花图案,每瓣花蕊里都跪着不同民族的人:粟特商人、回鹘铁匠、羌族戍卒、龟兹乐师。百夫长挥舞着狼头旗,旗面上的六瓣花被血染得发亮,而旗竿顶部,赫然挑着颗人头——正是那个卖胡麻饼的粟特商人。

"他们都是西夏奸细!"百夫长的牛皮甲上溅满血点,甲片间缠着的红绸绣着景国的云纹,"昨夜有人在烽燧发现密信,信上说西夏要借互市焚城!"沈清梧盯着地上的六瓣花图案,突然想起玉璧血映出的地图,原来每瓣花对应的正是玉门关的六道城门。此时粟特商人的尸体突然抽搐,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掌心里竟是半块刻着景国龙纹的玉符。

黄昏的烽燧燃起狼烟,沈清梧在烟影中看见那队帷帽骑士,他们正将成箱的火药搬进西城门。为首骑士掀开帷帽,露出景国禁军统领的铁面具,面具眼洞里闪烁着与蓝蛊相同的幽光。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沈清梧终于明白,所谓的西夏复国阴谋,不过是景国叛将借刀杀人的幌子,而那枚玉璧,正是开启关隘地下秘道的钥匙。

夜色吞噬玉门关时,沈清梧躲在夯土墙的夹层里,用羊血在验尸册上绘制秘道图。册页间夹着的半片玉璧突然发烫,璧上的六瓣花竟缓缓转动,露出璧底新的刻痕——那是用景国密文写的八个字:"蛊毒溯源,直指宫城"。远处传来驼铃,那队骑士正驮着神秘的木箱远去,木箱缝隙里渗出的蓝色液体,在沙地上留下六瓣花形的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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