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那次七夕过后，我很久都没再见到杨戬。

　　我听人们说他和杨婵受命去镇压玄鸟，杨婵用自己镇住玄鸟，而杨戬的天眼也伤了。

　　而且从那之后，神仙都不能飞了，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飞船，混元气成了飞行的唯一动力，还真是增加了不少就业岗位。

　　找我算卦的人越来越多，可能我比较喜欢说吉利话吧——即使算出来的结果不太好，我也稍加修饰，尽量说得不那么难听。

　　我去过一趟杨戬的宅邸，已经空无一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明明我们只见过四五次。但每一次，好像都很难忘。

　　也许我默认把他当做朋友了？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这天我正给人算卦呢，突然有一个身影从街前“咻”地蹿过去。跑得真快。

　　紧接着后面还跟了一个人，边跑边把刚才被撞到的东西扶起来。还真是有意思。

　　诶？不过后面的人，好像杨戬啊。

　　我顺着他们的路线紧追过去，在一个巷口碰上了他，他还提溜着一个……小妖怪吗？

　　“杨戬！”

　　听到我喊他，他停了一下，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杨戬，你还记得我吗？”我问这一句，问得有点心虚。我无法确定他会给出肯定的答案，毕竟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吧。但我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过得好不好。

　　“墨九。”他说出我的名字时，眼神有些恍惚，语气也不似从前那样悠然。

　　他带我认识了老康老姚，还有哮天——原来哮天是可爱的小姑娘。处理完小妖怪，我们聊起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他说他成为了赏银捕手，平时就待在在船上。我呢，攒了些积蓄，也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奶奶前年去世了，我唯一的牵挂也离开我了。奶奶让我不要太想她，她说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像，我和杨戬，短暂的相识，之后便杳无音讯。现在虽然重逢了，可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就又分开了。

　　我邀请他们在这儿住几天，费用我来出，也算是还很多年前的人情吧。杨戬不似从前那样有精神，但还是如水般平静柔和。

　　已经入秋了，七夕刚过去。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就是在七夕的晚上。

　　晚上，我们又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他手里一直把玩着一个口琴。

　　此刻的我们，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是很多年的旧相识。以至于我差点忘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何等尴尬。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问这个问题真不算什么好开头，但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嗯，当然记得。很抱歉，当时走的时候没有跟你告别。”

　　“哎呀，我没那么小心眼儿。话说，你还想着要跟我告别，也算是把我当朋友啦？”

　　我好奇地凑到他旁边，看见他眼神暗下来，嘴里念叨一句“不算朋友吗”。

　　“算算算！当然算！能跟杨戬当朋友，我很幸运！”

　　他看起来不高兴。不是突然袭来的低沉，是长久积蓄的忧伤。

　　“你要是不想说话，我们就一起看星星。”

　　我又躺好，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小亮光。但杨戬肯定没心思一直看着那些星星，故地重游，总会有很多回忆出现，况且这是杨婵生活过的地方。

　　“你也别老是自责，你妹妹用自己换来了世间安宁，她很了不起。如果你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对吗？”

　　“也许吧。”他回答地心不在焉。

　　最后我把他送回旅馆，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花展看看，把老康老姚还有哮天都带上，放松放松。

　　“好。”

　　我刚要给他关上门，他手突然挡了一下。

　　“谢谢你，墨九。”

　　“快睡觉吧，不早啦。”

　　我关上他的门，呼了一口气——第一次听他说谢谢，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旅馆老板凑到我旁边问我：“小九呀，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嗯，一个朋友。好久没见了。”

　　“我说呢我怎么没见过。这帅哥也太高了，快赶上那个门框了！他有家室了没？我看他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是有点穷。”

　　“呃……哈哈，他应该没成婚吧。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哈，你也早点休息啊姐。”

　　旅馆的老板跟我很熟。有次来她家吃饭，一群人因为我给他们老大算卦算的不准就找到我，气势汹汹的。最后是老板摆平了他们，但店里闹得天翻地覆。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她很热心，也爱凑热闹。尤其是跟我熟了之后，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说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好几次还要拉着我去相亲。

　　我刚出来走了没几步，就遇到老康和老姚。

　　“诶？老康老姚！你们去哪啦？”

　　“墨姑娘，我们闲来无事，四处转转。”老姚胡子很长，说话慢慢的。

　　“墨姑娘，这地方还真不错啊！就是可惜不能一直待在这。”老康比较豪放，看得出他真挺高兴的。

　　“有机会你们常来啊！”我笑着回应，但话说出来就觉得别扭，像我尽地主之谊招待客人。

　　“对了墨姑娘，二爷他——”老康问道。

　　“他已经回房间了。我明天带你们去花展看看，咋样？”

　　“诶嘿，好！”老康真是活泼。老姚站在旁边笑。

　　“墨姑娘，二爷从前老是提到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二爷心心念念的人了。”老康还真是个话匣子。

　　老姚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二爷总说到你，我们还问他怎么不直接来看看你，他每次都摇头作罢，我们也不再多问。”

　　所以，他其实一直想着我，是吗？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可能我们以前，关系是挺好的吧。”我打着哈哈说道。

　　又聊了几句，我就回家了。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杨戬不是不告而别，而是专门来找我，同我告别，那我在等待的日子里，会不会多一些更理所应当的期盼，我们现在的关系又会是怎样。那他愿意来找我告别的原因，又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