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旅馆。

　　我上楼走到杨戬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他坐在床边，见我进来，还是从前那种淡淡的笑。

　　“早啊！”

　　“早。”他的声音听着比昨天好多了。

　　“哮天，进来吧。”

　　我看向门口，哮天以狗狗的形态慢慢走进来，眼神高兴地看着我。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怕小狗。

　　我蹲下来向她微笑，她也走过来，我摸了摸她的头，她好像也在朝我笑。

　　我又转头看看杨戬，阳光正穿过窗户打在他身上，他满眼含笑，看得出哮天跟着他肯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也蹲下来，摸了摸哮天的脑袋。

　　“你原来怕狗，现在还怕吗？”他的声音很轻，这是怕吓到我呀。

　　“还是……有点吧。不过哮天不一样，她比其他小狗可爱。”

　　哮天跟着点头，哼哼，小家伙很有自知之明嘛。

　　上午我带他们去逛了集市，下午我们来到了花展。

　　这会儿有木槿花、凌霄花、百合……好多好看的花，都开得正盛。

　　老康老姚和哮天去那边买花去了，说带几盆在飞船上养眼。我和杨戬一起在小路上走着。

　　花的生命感很强，尤其是颜色艳丽的，在阳光下，每一朵花都很闪耀。花海中的每一瓣，都是没有水的粼粼波光。

　　“杨戬！来这儿！”我走在前，遇上一个搞活动的小摊。

　　“瞧一瞧看一看啊！今天凡是参与活动并成功达到要求的，一律免费送一朵香水百合！这花很贵重的啊！活动只需两人参加，两人即可！”

　　老板说着走到一株香水百合旁：“最先成功的可以先挑选要摘哪一朵哦！”

　　“杨戬！我们试试吧！”

　　“好。”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我说什么都应着。

　　我上前去问：“老板，规则是什么呀？”

　　“这位姑娘，要参加吗？”

　　“对，我和他一起！”我拍了拍杨戬胳膊。

　　“这边请！”这老板神神叨叨的。

　　我们跟着老板来到一片空地，周围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老板端出一盆凌霄花，摆在一个台子上。

　　“既然是花展嘛，咱们的规则肯定跟花有关系。参与活动的两个人呢，先从这儿摘一朵花，然后同时用嘴衔住花瓣，齐心协力，将花插在那块板当中的任何一个洞里，中途如果花瓣被扯下来了，或者有一个人没有衔住，就算是失败。然后由一个人去那边拿弓箭，站在那射中这朵花，就算成功。大家都算是见证者啊，规则就是这样。”

　　我没听错吧……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玩法吗？要不还是算了？

　　我用难为情的眼神看着杨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握了握手腕，跃跃欲试的。

　　“杨戬，要不还是算了？”我暗戳戳地问。

　　“嗯？来都来了，试试呗。”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还有点纨绔子弟的感觉。

　　得，试试呗。总归是我拉着他来的。

　　我专门挑了一朵比较大的，看起来花瓣很结实的。来都来了，希望能成功吧。

　　但刚摘下来我就发现一个问题：“杨戬，我够不到你啊。”

　　他突然弯下腰，一下子把我抱起来了。

　　“哎！”突然离地的感觉总让人感到不安，我顺势扶住他的肩膀，下一秒就稳稳地坐在他胳膊上了。

　　“这样就好了。”他说得云淡风轻，我被他弄得心砰砰跳。

　　我怔怔地衔住一瓣花瓣，刚把手从花托上拿开，他就凑过来，衔住对着的一朵花瓣。

　　好近。

　　我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我紊乱的气息混在一起。

　　我有点晕眩，我能听到我的心跳，很快。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琥珀，润泽无瑕的琥珀。

　　他轻挑了一下眉示意我要开始走了，我眨眨眼表示收到。

　　他走得比较慢，这朵凌霄花在我们唇间轻缓地晃动，我稍微动一下花瓣都有可能被扯掉，反而是离得越近越好。我闻到淡淡的香味，是花香吗？还是……他？

　　暖阳打在他侧脸上，明暗分界清晰，额前的碎发被风撩动，他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嘴唇轮廓很标致……色泽挺红润，就是有点干，得多喝点水。

　　我一直紧张地扶着他的肩膀，触感真好。

　　由于面对面，他看路不太方便，但我们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走到了那块木板前，艰难地把这朵花插进了中间的一个洞。

　　他轻轻把我放下来，说道：“成功了。感觉如何？”

　　我连声应道“挺好挺好”，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话，这会儿该脸红到耳朵根了吧。

　　“你来射箭？”他凑到我脸前笑着问道。

　　“好啊，正好你也歇会儿。”我快速地跑到弓箭那里，张开弓，瞄准那一朵花，突然间心里还有点舍不得那朵小花。

　　命中了！看来闲着的时候没白练。

　　“恭喜二位！来这儿选一朵吧！”

　　杨戬让我来选，说他看不出哪朵更好。

　　之后哮天他们也过来了，老康老姚一人抱着两盆花，看来收获不小啊。

　　快乐的时光很短暂，太阳落下山了，留了一片残霞，粉色的薄云连着远处绵延的青山，我们在天黑前回到了旅馆。

　　晚饭后，大家有些累了，各自回自己房间休息。杨戬说要送我回家，顺便有些话想跟我说。我强装镇定跟他并排走着，但自从那个不正常的活动之后，我就有点不太敢看杨戬了，一看他就脸红心跳的。

　　到家后我们在小桌子两边坐下，他迟迟没有开口。

　　“找我要说什么，你说吧。”我先打破了沉默。

　　“墨九，明天下午我们就该离开这了，当赏银捕手要抓人，抓人就得到处跑，不能天天这样闲着。”他是带着自嘲的语气说的这些话。

　　“这不是挺好的嘛，能游历四方，总比无所事事强。你这么娇气的嘛？”我打趣说道，也许他应该需要一点安慰，但他真正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些。

　　“杨戬，你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我们也算是一起……参加过花展活动的交情了，有事你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他好像偷笑了一声。

　　“那真是有劳墨小姐了。”听他故意拖长的语气，真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就是想和你告个别。”他转身朝向我说，“也想谢谢你。”

　　“杨戬，你别再天天跟我说谢了，我给你什么好处了，不就是给你们付了点房钱，你这样搞得我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我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被他架上了善良的最高点，下不来了。

　　“和你重逢，也算是一种你的恩惠。”

　　他眼睛亮亮的，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我。

　　“那见不到我的时候，你在想我吗？”我想起老康老姚说的话，就问了这么一句。

　　我突然意识到这话好像不太对劲，给自己找补道：“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说——”

　　“会想。”

　　他说得很认真，很笃定。

　　我停住了，心里还不自觉冒出一点高兴。

　　“有时候会躺着看星星，想你说过的话，但身边少了一个你，有点单调。”他的眼睛黯淡了一些，好像在表达一种失落。

　　我坐到他旁边，把那朵百合放在他手里，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以后要是再想我，就接着看星星。你在看的时候，说不定我也在陪你看呢，对吧。”我低头看着那朵花，在他手中，显得愈加娇嫩。

　　“那你想我的时候呢？”他靠近我说道，声音很低，却有种调情的意味。

　　“我……就回味一下你的酒，或者抬头看看天吧……”

　　“这么说，你也会想我啊——”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

　　“你套我话！”我气急败坏地质问他。

　　“没有啊——”他装得一脸无辜，“那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我有种被负心汉欺负的感觉。以前没见他这么坏。

　　“为什么想我？”他一步步地追问。

　　“因为……因为我……”话到口头我急得说不明白，问到这里了该说朋友还是蒙混过关……

　　“因为我喜欢你。”

　　他抢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更像是在对我表明心意。

　　我的心颤了一下，我呆呆地看着他情动的眼睛。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我好像没办法否认。

　　“你替我说了……我就不说了……”我有点委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此时此刻，才愿意说出来。

　　“我没有替你说，我在回答我的原因。”

　　“我喜欢你。”

　　我们的对视，好像在确认我们之间的距离，但他又一次十分确定的话语，让此刻我们彼此眼中只有被珍重的感觉。

　　“你是不是笃定了我喜欢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问我，你就是仗着长得好看就为所欲为，杨戬你个没心没肺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你也不说，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老是拿朋友两个字确认我们的关系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纠正一下，杨戬你个大坏蛋！”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是终于能敞开内心的宣泄，但更多的其实是有恃无恐的喜悦。

　　他给我擦擦眼泪，轻轻地抱住我。这一次，是更温热的触觉。

　　“杨戬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一直很纠结，我怕我告诉你你会对我反感，这样朋友都做不成了，你知不知道……”我吧啦吧啦跟他倾诉，他慢慢拍着我的背。

　　“我的不是，我错了。”他低声哄着我，声音在我耳边撩拨。

　　我缓了一会儿，但还是止不住抽泣。

　　“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之前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我没想清楚，贸然地告诉你，如果你没接受，对你而言也是一种负担。但我也不想错过，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向我道明了他的顾虑，我心里的波澜渐渐被抚平。

　　“杨戬，喜欢上我也是你的幸运。”我要扳回一局。

　　“是。”他无奈地笑了，“小幸运。”他摸了摸我的头。

　　“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幸运。”

　　什么问题？哦……是想听我说——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你就是因为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没他脸皮厚，羞得往他怀里钻。

　　他在笑。

　　我从他怀里脱开，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跟他抱怨：“你让我今晚怎么睡觉，我睡不着了……”

　　他思考片刻，说：“那就一起看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