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枕夜话，是杨戬和我睡前的习惯。
我喜欢拈一缕他的发丝在指间揉弄，轻轻地。
本来都要打算睡觉了，他又突然开口。
“墨九。”
“嗯？”
“现在我们算什么关系。”他漫不经心地握起我的手，眼神停留在我的手上。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都跟你同床共枕了，你还要什么关系……”不知道他心里又有什么事了，之前总觉得自己多愁善感，看来眼前人也是如此啊。就是藏得比较深。
“论辈分，沉香喊我舅舅，但叫你姐姐，这都不是平辈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不好意思直接戳穿，毕竟我也不想做第一个改口的人……我不习惯。
“你说是不是啊。”他把我的手牵到唇边轻啄了一下。
“可我们还没成婚呢。不过这个仪式也不是非得要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他没有直接回应，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愣神呢。
“二郎？”
他被我从思绪中唤回来，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些惊讶。转而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你刚才喊我什么？”
“二郎——”我拖长了声音，再喊出口时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你不喜欢这么叫你？那还是喊你杨戬。”
“喜欢。”
他回应地干脆利落。
亲昵的称呼从嘴里一说出来，就难免带些甜腻的语气。我钻进他怀里撒娇，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但我们彼此都很珍惜。
“你今晚的目的就是让我改口是吧。”我从他怀里出来，轻轻捣了他一下。
我还是先说出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他话里话外都是窃喜，但我看得到他眼里实实在在的高兴。
“那你呢。”
“直接叫你夫人，你会觉得唐突吗。”
话从口出，但我一听到那两个字，心里就乱了。他声音好绵柔。
我故作纠结，他忽然贴到我耳边。
“夫人……”
他的声音把我笼罩，温热的气息停栖在我耳畔。
我的心狂跳。
“你你你——”我一下子转过身，揪过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我脸好热。
过了几秒，就有人来拆解我的防线了。
我死死拽住被子不撒手。
“闷不闷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变了，好像一缕钻到我心尖的春水，浸溺我的心神。
“害羞了？”
被子里好热。
我慢慢露出头。
他正笑盈盈地看着我，也真是难得见他这么开心了。
“不喜欢？”
“不是……”
“要是不喜欢，我就——”
“没有！”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一下子不太适应……”
我声音越说越小，一点底气没有。谁受得了这样的人这样的声音天天喊夫人啊。
他给我捋好被子，理了理我的头发，在我额前落下一吻。
“晚安。夫人。”
昨晚我闭了眼好久才睡着——脑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好你个杨戬。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没睡好，早晚找你算账。
“夫人，来吃饭了。”
老康老姚被他这一声吸引了，悄摸地问他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
“昨晚。”
他倒是大大方方的，剩我一个人控制不住地脸红。
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
太阳出来得越来越晚，落得更早了。
院子里的树多数都只剩棕灰色的枝干了，外围的老树也没留多少叶子。
冬天，早就来了。
冬季总是寒冷的，不由得牵出一些心底事。但对我们来说，这个冬天好像只有暖阳的感觉。悲伤不会一直停留，因为人总要往前走。在这生活的几个月，像是连接了许多个秋，那些往日时光的印记，会在一粥一饭，一花一叶，一朝一暮里，再次回到手心。
即使我们有过心惊胆战，痛彻心扉，惘然若失，但都会被一场雪覆盖，消融，最终被春风抚平。
寻常百姓家。
这几日我和杨戬商量着让沉香去读书。之前在金霞洞，功法不让好好学，书倒是还让读一些。不过这孩子聪明，就怕沉不下心。
功法自然可以跟着杨戬学，但学识这方面，还是术业有专攻吧。
我们跟沉香商量时，他好像还很感兴趣，还问我能不能多买几本书放在家里读。
“当然可以啊。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学的，就跟舅舅和我说，今下午我还要去趟集市，想不想跟我一起？”
沉香笑着点头。
“舅舅，你去不去？”
“你想让我去吗？”杨戬说的不像好话。
“不管你。”沉香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让他舅。
“你俩真是……”我一人刮了一下鼻子。
“对了，你把哮天带上。给她做几件冬天的衣服。”我拍拍杨戬，就出去了。
屋里俩人还在那叽叽喳喳。
我习惯下午去逛集市，晚饭边走边吃就解决了。
带着杨戬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用自己拿东西。
我一手牵着沉香，一手领着哮天，不是怕他们走丢，就是怕自己逛着逛着找不到他们。
每次走在集市里待夜幕降临，我都会想着我和杨戬共度的七夕。那是第一次我占有了他的陪伴，他的时间，他的全部心思。行人来来往往，我们形影相伴。
这大概也是我喜欢逛集市的原因吧。
“姐姐姐姐！我想吃这个！”哮天跟我一直都亲，沉香来之前，恨不得天天粘在我身上。沉香来了之后就更喜欢跟他玩，毕竟是同龄人，玩得更开一些。
“好好好，买买买。”我的作用可能就是掏钱吧。
我买了三份，一份给哮天，一份给沉香，另一份嘛……给苦力。
我松开俩小孩的手先尝一口。杨戬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这点甜度刚好。
“杨戬，尝尝这个！”我抬手喂给他。
“好吃吗？”
他嚼东西很乖巧，冲我微微一笑。
再一转眼，俩小孩就不见了。
“怎么又没人影了！”
他俩总能转悠回家，就是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了。
“没事，咱俩慢慢逛。”杨戬把东西都拎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牵着我。
牵杨戬和牵小孩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可靠。
我们走上小石桥，倚在栏杆前，吹着晚风，四周人不是非常多，但点点灯火也不失热闹。
他仰头望着夜空，嘴角挂着一点笑。
“在想什么？”我挠挠他的胳膊。
“在想——”
他话没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痛骂。
“小兔崽子！还跑！给我停下！小崽子！”
我们回身一看，是沉香和哮天！后面的人紧追不舍，这是犯什么事了？
“等等！”我跑上前，哮天跑到我身后，沉香也停下来。
那人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嘴里还叨叨个没完。
杨戬站到我身前，打量着那人。
“怎么了？”我上上下下地检查两个小孩，没受伤，“说清楚，怎么回事？”
他俩满脸的气，估计是受委屈了吧。
那人缓过来就要上手，被杨戬拦住了。
我走上前去问道：“您先别急，您跟我们说清楚，这俩孩子干啥了？”
“就是他俩！偷了我的东西！”
“你俩偷东西？”我转身质问俩小孩，这种事确实不可饶恕。
“没有！”哮天说得理直气壮，气鼓鼓的，就快上去咬人了。“明明是他在偷东西！”
“就是，你偷偷摸摸地占别人便宜，我们这是物归原主。”沉香也暗暗地生气。
看来误会一场。
“大哥，这俩孩子我了解，您看您是不是误会他们了？”
“你们拿的东西还在吗？来，我看看。”沉香把手里的一块玉镯子递给我，还真是值钱货。
杨戬一直挡在我们和那人中间，虽然没怎么说话，那人也不敢靠近。
“看清本来在哪个摊子了吗？”
俩小孩直点头。
“那就快给送回去吧。”他俩一溜烟跑了。
“哎！”那人还不依不饶，被杨戬一手制住了。
“怎么，就这样放了你还不够？”他声音很低，确实有点吓人。
杨戬一松手那人就一下跑没影了。
俩小孩很快回来了，哮天一见我就扑上来，哇哇叫唤，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啦好啦，这不是还你们清白了吗。”
我给她呼噜呼噜毛，顺顺气。
杨戬调侃道：“下次跑快点，别再被追上了。”我拍拍沉香的背，他也乐了。
“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我一手牵一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回家喽。
杨戬把买的东西分别放好，问我要不要现在收拾。
我实在不想动了，明天再说吧。
我躺在床上，等杨戬也过来，我拿脚戳戳他的腿。
“怎么？腿疼？”
我眨巴眨巴眼，他就坐起来，把我的小腿搭在他大腿上，开始给我揉腿。
“二郎～”
“嗯？捏得不舒服？”
“不是，你拎这么多袋子，想跟你说声辛苦啦～”
他低头笑了。
“夫人还真是体贴。”
“嗯哼。”
他的手力度刚好，微微酸痛的小腿一会儿就放松了。
我们之间的身体接触大概仅限于此，如果不是我先来，他不会更进一步。那我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先进一步呢。算了，静候。
“二郎，不捏了，睡觉～”
他躺下良久，我们眼对眼，他先打破了沉默。
他轻抚我的脸问道：“怎么沉香和哮天都跟你这么亲，我看以后这种事没我的份了。”
我心生窃喜，这就是我的吸引力。
我握着他的手说道：“哪有，你很重要的啊，你要是不站在那，我怎么敢这么有底气地跟他说理啊。是不是呀？”
“你就是我们的靠山！”我笑嘻嘻地拍拍他。
“睡觉啦～”我在他脸侧亲了一口。晚安吻。习惯。
“嗯。”
“抱抱。”
“嗯？”
“搂着我睡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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