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镜缘千年
死亡并不像叶永欢想象的那样痛苦。
当最后一缕意识消散时，他感觉自己被吸入了一个温暖的漩涡。黑曜石镜面泛起涟漪，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接住了他下坠的灵魂。恍惚中，他听见医疗设备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还有爷爷撕心裂肺的哭喊。但这些都迅速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他悬浮在镜中的黑暗里，没有形体，没有痛苦，连胃癌带来的剧痛也消失了。只有姬玄最后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像一颗不灭的星辰。
"长欢......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永欢感到一丝光亮刺入黑暗。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即闭上了眼。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全身肌肉绵软无力，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他醒了！天啊，他真的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激动地喊道。
叶永欢再次尝试睁眼，这次他成功了。模糊的视线中，三个身影围在他的床边。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认出了其中两人，甄洛洛，他在国外的表妹，如今眼角已有了细纹；另一个陌生女人面色冷静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而第三个人也是个陌生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名牌写着"林英 两朝研究"。
"水......"叶永欢嘶哑地挤出这个字。
甄洛洛立刻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小心喂他。温水滑过喉咙的感觉让叶永欢几乎落泪，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我......死了吗？"他问道，声音比想象中清晰。
白昭轻笑一声，九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若隐若现："差点。你的灵魂被那面镜子吸走了，身体成了空壳。好在癌症莫名其妙自愈了，幸好洛洛决定等一等。"
"等了多久？"
林英翻开他床前的病历本："九年零三个月。从医学角度讲，你的苏醒是个奇迹。"
九年？叶永欢猛地想坐起来，却被全身的无力感按回床上。二十八岁了......姬玄呢？那面镜子呢？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甄洛洛从包里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爷爷临终前交给我保管的。他说......"她顿了顿，"说你会需要它。"
叶永欢颤抖着接过包裹，熟悉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揭开绸布，黑曜石镜子完好如初，只是镜面不再反射任何影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黑暗。
"姬玄......"他轻抚镜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昭拉了把椅子坐下："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吧，这九年里，洛洛查遍了所有古籍，都找不到让你苏醒的办法。"
于是叶永欢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抑郁症、自杀未遂、神秘的镜子、来自周朝的年轻皇帝。讲到姬玄为他建造青铜神树时，甄洛洛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所以那个青铜神树......"林英若有所思，"去年河南博物院新收了一批周朝文物，其中就有一棵青铜神树，树顶镶嵌着黑曜石。"
叶永欢的心跳漏了一拍："能带我去看看吗？"
"至少要等你能下床走路。"林英严肃地说，"九年的肌肉萎缩不是开玩笑的。"
康复过程比叶永欢想象的还要艰难。起初他连坐起来都需要帮助，简单的抬手动作都会让他大汗淋漓。但每当他想要放弃时，就会想起姬玄教他练剑时说的话："国师，万事开头难，贵在坚持。"
三个月后，他终于获得了出院许可。站在医院门口，叶永欢眯眼看着阳光下的城市，九年间高楼更多了，街道更宽了，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陌生。甄洛洛开车载着他们前往河南博物院，一路上不断给他介绍这些年发生的变化。
"那个姬玄......"等红灯时，甄洛洛小心翼翼地问，"对你很重要吧？"
叶永欢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他是我黑暗中的光。"
河南博物院新馆宏伟壮观，青铜器展厅人头攒动。当那棵青铜神树映入眼帘时，叶永欢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不得不扶住墙壁。
它和姬玄描述的一模一样，高近三米，枝干虬结，叶片繁茂。树顶镶嵌的黑曜石在射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展牌上写着："西周早期青铜神树，出土于陕西岐山周原遗址，据考证为周昭王时期祭祀用品，顶部黑曜石经检测含有未知能量......"
"是它......"叶永欢喃喃道，不自觉地向前走去，却被保安拦下。
"先生，请勿超越警戒线。"
白昭悄悄捏了个法诀，保安的眼神立刻变得恍惚，转身走开了。叶永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接近神树。随着距离缩短，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从黑曜石中传来，耳边似乎响起了姬玄的声音。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青铜树干时，世界轰然崩塌。
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姬玄的。他看见自己"死后"，姬玄如何抱着不再回应的镜子痛哭；看见年轻的皇帝命最好的工匠铸造神树，日夜守候在旁；看见姬玄对着黑曜石倾诉思念，年复一年，直到青丝变白发......
最令他震撼的是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情感。在姬玄的记忆里，他的形象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不是国师，不是朋友，而是......挚爱。那种深沉而克制的情感，藏在每一次目光交汇时微微发红的耳尖，藏在每一句"国师"称呼中轻微的颤抖，藏在每一个不敢太过亲近却又舍不得远离的微妙距离里。
叶永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如此......原来他对姬玄那种莫名的依恋和悸动，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欢哥！"甄洛洛冲过来扶住他，"怎么了？"
叶永欢摇摇头，无法言语。那些记忆太过私密，太过强烈，像一场无声的告白穿越千年时光击中了他的心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每次看到姬玄时加速的心跳，那种想要靠近又害怕被发现的矛盾心情，都有一个简单的名字，爱情。
"他爱他......"叶永欢低声说，随即又纠正道，"不，我们爱着彼此。"
白昭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缩："轩辕镜是双向通道。你的灵魂去了他的时代，而他的......"
"可能也来到了这里。"林英敏锐地接话，环顾四周，"如果真有灵魂穿越这种事。"
叶永欢站起身，擦干眼泪。就在这时，他感到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那只手的触感如此熟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国师，孤能有幸和你一起共用午膳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叶永欢缓缓转身，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属于姬玄的眼睛。年轻的皇帝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短发利落，看起来完全是个现代青年。只有那眼神中的威严和温柔，与镜中如出一辙。
"你......"叶永欢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姬玄，不，现在应该叫他周玄了，他微笑着举起手中的东西：一面小小的黑曜石镜子碎片。
"孤找了你很久。"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叶永欢的心脏几乎停跳，"从青铜神树出土那天起，孤就感觉到你的存在。但直到今天，这碎片才突然发热，指引我来到这里。"
叶永欢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姬玄的脸颊。温暖的，真实的。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当然可以......"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
姬玄大笑起来，那笑容明媚得如同千年前他们初遇时的阳光。他自然地牵起叶永欢的手："叫阿我玄吧，就像你最后那样。"
甄洛洛在一旁倒吸一口气，香林英推了推眼镜，而白昭的九条尾巴惊讶的晃着。
"等等，"白昭拦住准备离开的两人，"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姬玄？"
姬玄挑眉，这个动作帝王气十足："九尾狐，你的第三条尾巴小时被孤不小心砍到过，孤还赔了你三个月的金疮药"
白昭瞬间涨红了脸，尾巴"嗖"地全部缩了回去。心里想“天杀的，这小子竟然拿狐小时候的事说话。”姬玄趁机拉着叶永欢快步离开，留下三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博物院附近的餐厅里，叶永欢和姬玄相对而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桌上，为姬玄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叶永欢贪婪地看着这张脸 比镜中更加生动，更加真实。
"所以......"叶永欢搅动着咖啡，"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姬玄托着腮看他，眼神温柔："你离开后，我命人打造了青铜神树，将轩辕镜镶嵌其中。之后的五十年，我每日都会去树下与你说话。"他顿了顿，"直到我临终那天，我对着黑曜石许愿 愿来世能与你相见。再次睁开眼时，我已在这个叫'周玄'的年轻人身体里了。"
"五十年......"叶永欢心疼地计算着，"你等了我五十年？"
"值得。"姬玄简短地说，伸手覆上叶永欢的手背，"尤其是现在。"
叶永欢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个叫姬玄的年轻人'......你不是转世？"
"是融合。"姬玄解释道，"我有姬玄的记忆，也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很奇妙的感觉，像是看了场漫长的电影。"他狡黠地眨眨眼，"放心，我还是那个让你做国师的皇帝。"
叶永欢红了脸，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甄洛洛发来的消息：「不管你们在哪，立刻回博物院！白昭发现了一些关于神树的事情！」
两人匆匆赶回博物院，发现白昭正站在神树前，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脸色异常严肃。
"这黑曜石，"她指着树顶，"含有一种从未记录过的能量。我怀疑...."
"它能维持两个时空的通道。"姬玄接话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和永欢的相遇不是偶然。轩辕镜选择了我们。"
白昭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孤是皇帝。"姬玄一本正经地说，随即在叶永欢的肘击下改口，"开玩笑的。我在这个时代是物理学博士，专攻量子力学。"
叶永欢瞪大眼睛："什么？"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很聪明。"姬玄得意地说，"不过现在，我更感兴趣的是......"他转向白昭，"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
夜幕降临，闭馆后的博物院空旷安静。在林英的"特殊安排"下，五人站在神树前。白昭正在用朱砂在地上画复杂的阵法，甄洛洛在一旁递工具，林英则警惕地注意着监控。
"理论上，"白昭边画边解释，"这个阵法能激活黑曜石中的能量，短暂打开时空通道。如果运气好......"
"我们能拿回完整的轩辕镜。"姬玄接道，与叶永欢十指相扣。
阵法完成，白昭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语。青铜神树渐渐泛起微光，树顶的黑曜石越来越亮，最后射出一道蓝色光柱。光柱中，一面完整的黑曜石镜子缓缓浮现。
叶永欢屏住呼吸，伸手触碰镜面。熟悉的冰凉感传来，镜中浮现出影像——年轻的姬玄站在青铜神树下，仰头望着树顶，眼中是无尽的思念。
"那是......"
"过去的我。"姬玄轻声说，"看来两个时空确实相连了。"
镜子被安全取下，光柱随即消失。白昭瘫坐在地，九条尾巴无力地摊开："累死狐了..要阿瑛抱抱....”林英顺势抱住她顺着狐狸毛“好”
叶永欢捧着镜子，百感交集。姬玄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现在，我们有两面镜子了。"
“什么意思？"
"一面用来回顾过去，"姬玄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叶永欢耳根发烫，"一面用来......创造未来。"
月光透过天窗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边。叶永欢转身面对姬玄，在千年的时差后，终于拥抱了他挚爱的皇帝。
青铜神树静静伫立，见证着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永恒的故事。
备注:最后那块碎片被白昭带走给要回国的澄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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