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上)

清清亮亮的繁星湖畔，环绕着一片白玉兰树，这些莹白的玉兰花蕾从枝头先后绽开，晒着慵懒的晨光，直至花瓣彻底柔软舒展，旋即变成灵巧的双翼，她们要从枝头一跃而起，化做一只只美丽的白鸽，衔着未来无限的希冀，飞往更遥远深邃的长空。

茜茜在白玉兰树传说的陪伴下成长，每每深夜都要攀在窗前，拿起她珍视的黄铜望远镜，小心擦拭，透过那两张指甲盖厚的镜片，看那棵高大的精神昂扬的玉兰花树，尽管镜中的花树不过是有些模糊的色块，但茜茜完全能想象得出她挺拔的身姿。

浅黄的迎春拎起她层叠的裙摆，伸直了腰，在风姑娘的呼吸里轻盈晃动，做个谢幕的舞步。海棠半露了她的粉面，在小小的花苞里对着溪水梳洗得一尘不染才肯要见人。茜茜也终于等到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看到那最顶端的枝头，忽地冒出来一个洁白的，小牙齿似的花骨朵，在金色的月光里沐浴。

“要开花了!”茜茜说，这晚她捂着鼓点般跃动的心，一宿未眠。

“要开花了！”茜茜成了春日的信使，对母亲说，对朋友说，对每个路过的街坊邻居说。

“要开花了！不久我将要看见一只只小鸽子迎风而飞!她们该多可爱!”茜茜跳了一路，喃喃了一路。

这夜，茜茜仓促吃了个半饱，又迫不及待地来到窗边，爬山虎和野蔷薇装点了她的视野。“啊，开花了，真的开花了!”茜茜手舞足蹈起来，她把手伸展开，像是腾空的鸽子一样。

那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恍若羞赧的月牙似的，安静地，轻柔地倚在微风里。

“她一定会是最先飞上天空的!”茜茜双手交叠起来，让两片温度交融，虔诚闭眼为她祈祷。

茜茜顶着她熬红的双眼，再次来到窗前。“玉兰花呢?鸽子呢？树怎么光秃秃的了?”她揉揉蓬乱的发顶，定睛瞧了瞧。“不，不，还有一朵，是那朵最高的，最大的，她一定要准备好久，才会飞翔，这样，大家都会为她祝福!围着她欢呼雀跃!”

海棠的果子结成了串，树尖的嫩绿熬成了青豆色，而那朵玉兰却日渐疲悴消瘦。茜茜的心拧了结，被揪得颤动。蓝色的小车沿着长长的路，吱吱呀呀地摇了整个上午，终于停靠在繁星湖畔。

“燕子姐姐，请你把这些红果带给那朵玉兰花吧!她需要养料。”茜茜摊开手心，捧着一块水洗的棉布，包着四五颗玻璃珠大小的山莓，油亮亮地闪着。

“螳螂哥哥，请你把这滴水送给她吧!她需要水源。”茜茜将榕树小叶弯成卷，盛起一粒晶莹剔透的水珠。

“晚霞晚霞，请你等等再道别，她需要温暖。”茜茜呼唤着，踮脚向天边用力挥了挥手臂。

“她要枯萎了。”燕子摇摇头。

“她要凋谢了。”螳螂摆摆手。

“她要香消玉殒了。”晚霞垂落两行泪雨。

茜茜愣愣地巴望着那朵曾如此净白无暇的玉兰。

一阵微风吹过，呼，呼，呼。

玉兰花从枝头翩然而落，打着旋儿，跌跌撞撞。

茜茜摊开小手，花朵不偏不倚落在了她掌心。“亲爱的玉兰，为什么你没有飞走呢?”茜茜啜着眼泪，吧嗒一声，顺着脸颊滴落在玉兰折断的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