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甘雨站在学校后门的老梧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老地方见"——她与林妙和解后常去的只有学校后门那家奶茶店，但直觉告诉她，神秘人指的不是那里。
一阵引擎声传来，一辆银色丰田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男子的脸——约莫二十五六岁，戴着黑框眼镜，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甘雨？"男子声音沙哑，"我是徐志远，林妙的表哥。上车。"
甘雨后退半步："短信是你发的？"
徐志远亮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条约她见面的信息："我没多少时间。如果你想弄清楚Eclipse计划和GC-7是什么意思，就上车。"
听到这两个词，甘雨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咖啡和烟味的混合气息。徐志远没有立即开车，而是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先看这个。"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出是顾氏实验室。甘未然——或者说艾丽斯·陈——穿着白大褂站在中央，周围是七八个研究人员。
"GC系列进展汇报。"视频中的艾丽斯语气专业冷静，"1至6号实验体已完成记忆重构，7至12号处于观察期，13至20号准备植入新剧本。"她指向屏幕上的脑部扫描图，"特别关注GC-7，出现了预期外的自主意识觉醒迹象。"
镜头切换到一组数据图表，上方清晰标注着"GC-7：林小雨"。
甘雨的手指猛地收紧："林小雨？这是我的...真名？"
徐志远没有回答，而是快进到另一段视频。这次画面中的艾丽斯正在讨论"记忆清洗程序"："如果GC-7继续偏离剧本，将启动紧急重置。她的大脑已经产生抗药性，可能需要物理干预。"
物理干预四个字让甘雨浑身发冷。
"这些是哪来的？"她声音颤抖。
"我曾在顾氏实验室当技术员。"徐志远启动车子，"三个月前偶然发现这个项目，就被开除了。"他驶向地下停车场，"我偷出了部分资料，但核心数据都在他们的内网里。"
停车场昏暗潮湿，徐志远停在一个角落，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个简易工作站——笔记本电脑、外接硬盘、几本笔记。
"这是你的档案。"他翻开一本笔记，指着上面的照片。
甘雨瞪大眼睛。照片中的女孩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更瘦削，眼神空洞，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姓名栏写着"林小雨"，年龄22岁，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伴随人格解体障碍"。
"不可能..."甘雨摇头，"我记得我的前世，记得我是怎么穿越到这本书里的..."
"都是植入的记忆。"徐志远调出一段脑部扫描视频，"看这里，海马体区域的异常活动——他们在你大脑里编织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甘雨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车身才站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所有的记忆——前世的职场生活、熬夜看小说、车祸穿越——全是虚构的？那真实的她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选我？为什么是这个剧本？"
"不清楚全部内情。"徐志远压低声音，"但我猜是因为你的大脑结构特殊，适合这种认知重构实验。至于《傅总的心尖宠妻》这个剧本，可能是随机选的，也可能..."他犹豫了一下，"有人刻意为之。"
远处传来脚步声，徐志远迅速关闭设备："有人来了，我们得走。"
回程路上，甘雨木然地盯着窗外。城市景色飞逝，一切都那么真实——阳光在玻璃幕墙上的反光，路边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车内皮革座椅的气味。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你需要小心。"徐志远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加密联系方式。顾泽西今晚的饭局很可能是陷阱。"
甘雨接过纸条："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徐志远的表情复杂，"我妹妹也曾是实验体之一。GC-3号。"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锤。甘雨想问更多，但车已停在学校附近。
"最后一点信息。"徐志远递给她一个小U盘，"里面有你的基础档案和实验日志。别在联网的电脑上看，他们会检测到。"
甘雨藏好U盘，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林妙匆匆跑来，脸色异常苍白。
"你见到我表哥了？"她拽住甘雨的手臂，力道大得生疼，"他告诉你了？"
甘雨点头，林妙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甘未然有问题！她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小声点！"甘雨环顾四周，将林妙拉到角落，"你还知道什么？"
林妙咬着嘴唇："不多。表哥只跟我说你在参与某个危险的实验，甘未然是研究人员。"她眼中含泪，"对不起，我之前那么对你...如果早知道..."
上课铃打断了她们。甘雨机械地走向教室，大脑一片混乱。数学课上，李老师正在讲解三角函数，声音忽远忽近。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开始扭曲变形，甘雨眼前突然闪过另一个画面——自己躺在医疗舱里，无数电极连接在头上...
"啊！"她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全班同学齐刷刷回头。
"甘雨同学？"李老师皱眉，"不舒服吗？"
甘雨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对...对不起，我突然头晕..."
"去医务室吧。"李老师关切地说，"傅霖白，你陪她去。"
傅霖白起身扶住她颤抖的手臂。走廊里，甘雨试图挣脱："我没事，自己去就行。"
"你在发抖。"傅霖白的声音异常柔和，"不只是头晕，对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甘雨别过脸："只是没休息好。"
"甘雨。"傅霖白突然停下脚步，"如果你遇到麻烦，真的可以找我。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这句话让甘雨心头一颤。他知道什么？关于Eclipse计划？关于她的真实身份？
"比如？"她试探性地问。
傅霖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比如顾泽西今晚的饭局并不简单。比如甘未然不只是个高中生。"他压低声音，"再比如...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看到一些...不属于这里的画面？"
甘雨心跳几乎停止。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幻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强装镇定。
傅霖白没有追问，只是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我的私人号码。改变主意了随时打给我。"
放学后，甘未然反常地没有等她一起回家。甘雨独自回到公寓，发现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屋内看似一切正常，但书桌上的笔记本角度变了，衣柜门也没完全关严。
有人进来过。
甘雨迅速反锁房门，拉上所有窗帘，然后从内衣里取出徐志远给的U盘。她用毯子盖住头和电脑，确保没有光线泄露，才插入U盘。
里面是几段视频和PDF文档。第一段视频显示"林小雨"被带入实验室，签署了一份协议；第二段是她被注射药物后失去意识的过程；第三段...
甘雨捂住嘴巴。第三段视频中，她看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而艾丽斯·陈和顾泽西站在一旁讨论：
"记忆植入成功率为87%。"顾泽西查看数据，"比前六个实验体都高。"
"她的海马体异常活跃。"艾丽斯——甘未然的声音传来，"这意味着更高的自主意识风险。需要加强监控。"
"按计划进行。"顾泽西最后看了一眼医疗舱，"如果这次成功，Eclipse计划就能进入下一阶段——大规模应用。"
视频结束。甘雨颤抖着点开PDF文档，那是她的医疗记录和精神评估。最后一页的结论让她如坠冰窟：
"受试者林小雨适合作为GC系列第七号实验体，建议植入预设记忆剧本《傅总的心尖宠妻》，观察其认知重构过程对社会功能恢复的影响。"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弹出：「今晚七点，翡翠轩。别迟到。——顾泽西」
甘雨盯着这条信息，仿佛那是一条毒蛇。她应该逃跑吗？但如果整个世界都是实验的一部分，她能逃到哪里？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街对面。车内人影模糊，但甘雨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她。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最近与甘未然的合照——上周日在公园里，甘未然难得露出笑容，两人肩并肩站在樱花树下。那个瞬间的温暖和快乐，也是假的吗？
甘雨关上电脑，做了一个决定。她不会去赴顾泽西的约，但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这是个实验，她就要成为那个破坏所有参数的异常值；如果这是个故事，她就要改写结局。
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把小刀和防狼喷雾，甘雨将它们塞进背包。然后她给徐志远发了加密消息：「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今晚。」
回复很快到来：「东郊废弃化工厂，晚上十点。小心尾巴。」
天色渐暗，甘雨关掉所有灯，静静等待时机。无论她是谁——是穿越者甘雨，还是实验体林小雨，她都不会再任人摆布。
当钟指向九点半，甘雨悄悄推开窗户，顺着消防梯爬了下去。夜色如墨，正好掩护她的行动。但她没注意到，远处一个摄像头无声地转动，追随着她的身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