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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沿途周刊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办公室的玻璃窗,在周艳景的办公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凝视着墙上那张世界地图,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用红笔标注的城市。世界是庞大的,大到这辈子都无法走遍全球;世界又是渺小的,小到在卫星地图上,一瞬间就可以看遍全球。

周艳景深知,每个地方都藏着独一无二的风味与景色,那些在书本、网络上看到的描述,远不及亲身感受来得震撼。而今天,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的开始——作为丰兴报社《沿路食光》美食周刊的编辑,她将和摄影师施永报一起踏上探寻全球美食的旅程。

“周编辑,该出发了!”施永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背着专业的摄影器材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这位经验丰富的摄影师,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旅程的期待。

“再等等,我还没带电脑。”周艳景一边回应,一边将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采访本、录音笔等必备物品。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作为《沿路食光》的核心成员,周艳景和施永报肩负着为读者呈现最真实、最诱人美食故事的重任。他们要去的第一站,是那个充满魅力的城市——东京。那里既有传统的日式料理,又有融合了现代创意的美食,是无数美食爱好者的天堂。

走出报社大楼,夏日的微风轻拂过脸颊,带着一丝燥热。两人并肩走向机场,一路上讨论着此次东京之行的计划。施永报已经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列出了一系列值得拍摄的美食店铺和景点;周艳景则在脑海中构思着如何撰写生动有趣的美食文章,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

在机场候机时,周艳景望着窗外一架架起飞的飞机,思绪飘远。她想象着东京街头的繁华景象,闻到了寿司店飘出的海苔香,听到了拉面馆里食客满足的赞叹声。而这一切,即将从想象变为现实。

随着登机广播的响起,周艳景和施永报踏上了前往东京的航班。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一次工作之旅,更是一场探索世界、感受不同文化的奇妙冒险。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用文字和镜头,记录下每一道美食背后的故事,为读者打开一扇通往全球美食世界的大门。

成田机场的玻璃幕墙外,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流淌。周艳景拖着登机箱快步穿过人群,黑色短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手腕上的银镯与行李箱拉杆碰撞出清脆声响。

“永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她冲着前方高挑的背影喊道,“向导说在B出口等我们。”

施永报转过身,单反相机在他胸前微微摇晃。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手表:“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七分钟。”

“飞机延误又不是我的错。”周艳景撇撇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快速翻看,“来津泽……福建人,东京大学留学生,现在做自由翻译和向导……”她抬头时,忽然眼前一亮,“啊,是不是那个?”

B出口处,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人正举着写有“味旅”字样的牌子四处张望。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年轻,圆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左耳上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来津泽?”周艳景快步上前。

“周编辑!施老师!”年轻人眼睛弯成了月牙,“叫我小来就行,大家都这么叫。”他的普通话带着轻微的闽南口音,却意外地让人感到亲切。

施永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手指已经在相机上调试参数。周艳景则热情地伸出手:“终于见面了!《味旅》这次日本专题全靠你帮忙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来接过周艳景的行李,“我们先去浅草吧?旅馆我已经订好了,是家百年老店,晚上还能看到雷门灯笼亮灯。”

三人乘坐京成电铁前往市区。车厢轻微摇晃,周艳景透过窗户看着逐渐密集的城市景观,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东京第一印象——现代与传统的完美融合体,就像……抹茶冰淇淋配可乐饼?”

“这个比喻不错。”小来凑过来看,“不过东京人可能会抗议,他们认为可乐饼是大阪的发明。”

施永报忽然举起相机,对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

“抱歉,”周艳景用英语向邻座的女士解释,“我们是来拍摄美食专题的。”女士了然地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盒点心递过来:“东京特产,请尝尝。”

“人形烧!”小来惊喜道,“这是浅草寺最有名的伴手礼之一。”

周艳景接过点心,金黄的外皮上印着七福神的图案。她小心咬了一口,红豆馅的甜香立刻在口中扩散。“好吃!”她眼睛一亮,“永报,快拍一下这个特写。”

施永报调整镜头,将周艳景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与背后模糊流动的城市风景一同框入画面。“光线不够,”他皱眉,“需要自然光下的特写。”

“浅草寺门前有很多卖人形烧的店铺,”小来笑着说,“我们可以买些新鲜的再拍。”

 

浅草的街道在傍晚时分格外热闹。穿过雷门巨大的灯笼,三人沿着仲见世通前行,两侧的店铺挂满和风纪念品和传统小吃。周艳景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各种食物的名称和价格。

“就是这里,”小来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停下,“浅草炸肉饼,创立于大正十二年。”

店门前的油锅里,金黄色的肉饼正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店主是位白发老人,看到小来便笑着用日语打招呼。

“山田爷爷说欢迎中国来的美食家,”小来翻译道,“他家的炸肉饼配方一百年没变过。”

周艳景凑近观察老人熟练的动作:将混合了洋葱和香料的肉馅裹上面包糠,轻轻放入油锅。“请问,”她用英语配合手势问道,“为什么肉馅里要加苹果泥?”

老人惊讶地眨眨眼,随即笑着竖起大拇指。小来翻译道:“山田爷爷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秘方,苹果的天然酵素能让肉质更嫩,还能中和油腻感。”

“太妙了!”周艳景迅速记下这个细节,“永报,拍一下他手上的动作,特别是肉馅的质感。”

施永报已经找好角度,镜头对准老人布满皱纹却灵活异常的手指。阳光透过店铺的布帘,在油锅上方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正好成为照片的天然滤镜。

“尝尝看?”小来买来三个刚出锅的炸肉饼,用油纸包着递过来。

周艳景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得发出清脆声响,内里的肉馅却异常松软多汁,洋葱的甜香与苹果的微酸完美融合。“天啊,”她含糊不清地说,“这简直是……油炸的艺术品!”

施永报也难得露出赞赏的表情,默默吃完后又去买了一个。小来看着两人的反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山田爷爷的炸肉饼连日本美食家都专门来采访呢。”

“明天的筑地市场才是重头戏,”周艳景边吃边翻看行程,“怀石料理、寿司、海鲜丼……永报,你的存储卡带够了吗?”

施永报拍了拍相机包:“五张128G,应该够用。”

“不够的话我认识秋叶原的店家,”小来眨眨眼,“可以打折。”

夕阳西下,雷门的大灯笼亮起温暖的橙光。周艳景站在灯笼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和当地居民,忽然感慨:“食物真是最直接的文化交流方式啊。”

“也是最容易引起争论的,”小来接话,“关东和关西为了豆沙包的甜度能吵上几百年。”

施永报忽然举起相机,将正在交谈的两人与背后的灯笼一同框入取景器。“别动,”他说,“这个构图很好。”

咔嚓一声,日本美食采风之旅的第一张团队合影就此诞生。

 

清晨五点的筑地市场已经人声鼎沸。周艳景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小来穿梭在狭窄的巷道间,四周是堆积如山的泡沫箱和忙碌的商贩。

“这么早?”她打了个哈欠,“我以为美食记者不用起这么早。”

“筑地的金枪鱼拍卖四点就开始了,”小来精神抖擞地说,“不过我们没申请参观许可,现在来正好能看到最新鲜的海产交易。”

施永报已经进入工作状态,镜头对准一条刚被剖开的巨型金枪鱼,鱼肉的断面在灯光下呈现出完美的粉红色。鱼贩注意到镜头,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骄傲地举起一块鱼肉展示。

“筑地的商贩早就习惯被拍了,”小来解释道,“他们知道好照片能带来更多顾客。”

穿过喧闹的市场,三人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寿司店前。门口已经排了十几个人,大多是本地中老年人。

“大和寿司,”小来压低声音,“虽然名气不如那些米其林店,但这里的寿司师傅都有三四十年经验,用的鱼都是刚从市场买来的。”

排队时,周艳景注意到前面一位老奶奶自带了一个小饭盒。当轮到老奶奶时,寿司师傅亲切地和她交谈,然后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特制的寿司组合。

“那是‘常连套餐’,”小来看出她的疑惑,“专为老顾客准备的,不在菜单上。筑地有很多这样的隐藏规矩。”

终于轮到他们。寿司台前的师傅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外国人?”他用日语问道。

小来流利地回答:“中国美食杂志的编辑和摄影师,想来品尝最地道的筑地寿司。”

师傅的表情柔和下来,从柜台下取出三块温热的白毛巾递给他们。“筑地的规矩,”小来翻译道,“先擦手,然后不要蘸太多酱油,会掩盖鱼肉的本味。”

第一贯金枪鱼赤身寿司被放在周艳景面前的柏叶上。鱼肉呈现出深红色,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油脂光泽。她按照指示轻轻蘸了一点酱油,整个放入口中。

那一瞬间,海洋的鲜味在舌尖爆发,金枪鱼特有的微酸与脂肪的甘美完美平衡,醋饭的温度和酸度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鱼肉的鲜美。“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和在国内吃的完全不一样!”

施永报也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迅速拍下师傅制作寿司的过程。小来则像个美食导游般解释每一种鱼的特点和最佳食用季节。

“接下来是海胆,”师傅说着从冷藏柜中取出一盒鲜亮的橙色海胆,“今天早上刚从北海道运来的。”

海胆寿司入口即化,浓郁的海洋风味中带着一丝奶油般的甜味。周艳景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北海道的冰冷海水。“永报,这个味道你一定要想办法拍出来,”她认真地说,“不是拍样子,而是拍出它的……灵魂。”

施永报沉思片刻,调整相机设置,然后将镜头对准周艳景陶醉的表情。“这就是反应镜头,”他难得地解释自己的创作思路,“有时候,食客的表情比食物本身更能传递味道。”

离开筑地时已近中午,三人的胃和存储卡都装得满满的。小来看了看时间:“银座的怀石料理预约在一点,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从筑地的市井气息到银座的高端料理,反差之大让周艳景一时有些恍惚。怀石料理店隐藏在一栋大厦的高层,入口低调得几乎错过。

“久保田,”小来介绍道,“主厨久保田先生曾在京都三星米其林店修行十年,五年前回到东京开了这家店。”

餐厅内部是极简的和风设计,仅有八个座位环绕着开放式厨房。久保田是个严肃的中年男子,看到三人进来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继续专注地处理手中的食材。

“怀石料理讲究‘旬’,也就是应季,”小来小声解释,“五月的主题是初夏,所以会有很多笋和嫩叶菜。”

第一道前菜上来时,周艳景几乎不忍心下筷——透明的玻璃碗中,嫩绿的蕨菜、粉色的鲷鱼片和金色的银杏果组成了一幅微型山水画,上面点缀着几滴绿色的山葵酱。

“这是‘山里の春’,”服务员轻声解释,“请从右向左品尝。”

周艳景小心地夹起一片鲷鱼,鱼肉上抹着淡淡的山葵,下面是半透明的葛粉冻。入口的瞬间,鲷鱼的清甜、山葵的微辛和葛粉的滑嫩在口中交织,宛如一首味觉交响曲。

“太精致了,”她低声感叹,“每一口都像在读一首俳句。”

施永报的相机快门声不断,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角度,透过玻璃碗拍摄食物,同时将窗外银座的摩天大楼虚化为背景。“传统与现代的对比,”他简短地解释。

接下来的八道菜每一道都是一件艺术品:用樱花木烟熏过的小香鱼、裹着紫苏叶的炸嫩姜天妇罗、用高汤慢煮的冬瓜盅……久保田主厨虽然话不多,但每当看到客人脸上惊喜的表情时,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满意。

最后一道甜点是抹茶布丁配当季草莓,盛在手工烧制的陶瓷碗中。周艳景用勺子轻轻敲击布丁表面,看着它像春日湖水般微微颤动。

“永报,”她忽然说,“你觉得京都的怀石料理会和东京有什么不同?”

施永报思考了一会:“更传统?更……克制?”

“京都的怀石确实更遵循古法,”小来插话,“但大阪的料理就完全不同了,更豪放,更……庶民。”

“就像川菜和粤菜的区别?”周艳景笑道。

“差不多!”小来也笑了,“明天我们就能体验到了。对了,你们知道为什么日本便利店的食物那么好吃吗?”

周艳景摇摇头,施永报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因为有个神秘组织叫‘母鸡卡’,”小来神秘地说,“其实是‘商品开发课’的谐音梗啦。这些‘母鸡卡’成员会全国各地跑,寻找最好的食材和配方,然后改良成便利店食品。”

“所以便利店饭团能那么好吃?”周艳景恍然大悟。

“没错!要不要现在就去验证一下?我知道银座有家便利店卖限定版金枪鱼蛋黄酱饭团。”

离开高级料理店直奔便利店,这种反差让周艳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施永报则认真地比较着怀石料理和便利店饭团的拍摄角度,似乎在进行某种艺术实验。

便利店门口,三人捧着热乎乎的饭团大快朵颐。周艳景忽然想到什么:“小来,你日语这么好,为什么选择做向导而不是正式翻译?”

小来咬了一口饭团,含糊地说:“因为喜欢看人们发现美食时脸上的表情啊。就像你们刚才那样——那种惊喜,那种幸福,比任何薪水都值得。”

夕阳西下,银座的高楼开始亮起灯光。周艳景看着身边的伙伴——专注拍摄的施永报,热情洋溢的小来,忽然觉得这次日本之行,收获的或许远不止一篇美食专题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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