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 葡萄园中的马尔贝克
门多萨的清晨带着葡萄酒的芬芳。周艳景推开旅馆的窗户，远处的安第斯山脉在晨光中泛着玫瑰色的光芒，近处的葡萄园整齐排列，像大地的五线谱。干燥凉爽的空气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湿润形成鲜明对比。
“海拔900米，”来津泽走到她身边，深吸一口气，“世界上最优质的马尔贝克产区之一。”
施永报揉着眼睛加入他们：“我只闻到咖啡香。哪里有咖啡？”
旅馆的餐厅提供简单的阿根廷早餐——medialunas（牛角面包的缩小版）配 dulce de leche（牛奶焦糖酱），外加一杯浓郁的黑咖啡。周艳景把甜腻的牛奶酱厚厚地涂在酥脆的面包上，每一口都是卡路里的狂欢。
“今天去卢汉德库约，”来津泽查看着手机上的行程，“拜访一个家族经营的小酒庄，然后参加门多萨的‘葡萄酒丰收节’。”
越野车沿着葡萄园间的小路行驶，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葡萄藤，有些已经挂满深紫色的果实。远处，安第斯山脉的雪峰在蓝天下闪闪发光，像一道天然的屏障。
“门多萨是沙漠，”司机解释，“全靠安第斯的雪水和精密的灌溉系统才能种植葡萄。”
酒庄“Bodega Catena”是一栋低矮的土色建筑，与周围的景观融为一体。迎接他们的是庄主的女儿劳拉，一个晒得黝黑的年轻女子，眼睛像葡萄一样明亮。
“我们专注于马尔贝克，”她带他们穿过凉爽的酒窖，橡木桶整齐地排列在拱顶下，“这种葡萄在法国几乎被遗忘，却在门多萨找到了第二春。”
周艳景注意到每个桶上都标注着不同的海拔高度。“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从不同海拔的葡萄园分别酿造，”劳拉骄傲地解释，“海拔每升高100米，葡萄就会发展出不同的特性。就像...”她思考了一下，“安第斯山脉的垂直味觉地图。”
品酒会在一个阳光充沛的露台上进行，远处雪山的景色尽收眼底。劳拉倒出五种不同海拔的马尔贝克，从900米到1500米，颜色从深紫到宝石红渐变。
“从低到高，”她指导道，“感受风土的变化。”
周艳景小心地品尝着，惊讶于同一葡萄品种在不同海拔表现出的差异。低海拔的酒体饱满，果味浓郁；高海拔的则更优雅，带着矿物质的清凉感和细腻的单宁。
“这瓶，”她指着中间的一款，“有...黑莓、巧克力和...雪水的味道？”
“1300米，我的最爱，”劳拉眼睛一亮，“你很有天赋！”
施永报则对配酒的奶酪拼盘更感兴趣：“这蓝色奶酪...像在嘴里爆炸的奶油炸弹。”
“来自巴塔哥尼亚的羊奶奶酪，”劳拉笑着又切了一块给他，“配高海拔马尔贝克是天堂的组合。”
离开酒庄时，他们每人都买了一瓶最中意的酒。周艳景选了那款1300米的，决定留到一个特殊时刻开启。
门多萨城的“葡萄酒丰收节”比想象中盛大。中央广场上搭建了巨大的舞台，身着传统服装的表演者载歌载舞。几十个摊位展示着本地区各酒庄的产品，空气中弥漫着葡萄的甜香和烤肉的烟味。
“看那边！”来津泽指向一队装饰华丽的花车，“丰收女王和她的侍女们。”
一辆由白色骏马拉动的花车上，头戴葡萄藤王冠的年轻女子向人群抛洒鲜花。紧随其后的花车上是各酒庄选出的“葡萄公主”，个个美貌动人。
“有点像选美比赛，”周艳景笑着记录这一场景，“但更...农业？”
“葡萄酒是门多萨的生命，”一个摊主听到她的评论，插话道，“我们庆祝葡萄就像其他地区庆祝粮食丰收一样。”
他邀请他们品尝一种叫“empanadas mendocinas”的特色馅饼，面皮中加入了红酒，馅料是甜辣口的牛肉和橄榄。
“配这款年轻的马尔贝克，”摊主倒了几杯深紫色的酒液，“完美搭配。”
酥脆的面皮、多汁的馅料和果香浓郁的红酒，简单却令人满足的组合。周艳景注意到广场上的当地人都是站着快速吃完，然后继续享受节日的欢乐。
“阿根廷人从不好好坐着吃饭，”来津泽嘴里塞满馅饼，含糊地说，“美食是狂欢的一部分，不是仪式。”
下午的“踩葡萄大赛”将节日推向高潮。参赛者赤脚跳入装满葡萄的木盆，随着音乐节奏踩踏，汁液四溅。周艳景和施永报被拉去参加外国游客组的比赛，结果惨败给一群智利游客。
“我的脚...”施永报抬起紫红色的脚掌，“至少一周都会是这个颜色了。”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家名为“1884”的餐厅，由世界著名酿酒师打造，被誉为门多萨最好的美食体验。餐厅坐落在一个古老酒庄内，砖砌的拱顶和古董橡木桶营造出独特氛围。
“今天吃patagonian lamb，”来津泽宣布，“巴塔哥尼亚羔羊，用葡萄藤烤制。”
主厨亲自出来介绍菜品。羔羊在室外一个特制的黏土烤炉中慢烤六小时，使用的燃料是修剪下来的葡萄藤。“葡萄藤的烟赋予肉质特殊的果香，”他解释道，“我们的祖传秘方。”
当羔羊肉上桌时，周艳景理解了什么叫“入口即化”。外皮酥脆如纸，内里粉嫩多汁，几乎不需要咀嚼，只有浓郁的肉香和微妙的葡萄藤烟熏味在口中扩散。
“这...这不像是肉，”她惊叹道，“像是肉的灵魂。”
配菜有烤南瓜和用马尔贝克酒腌制的洋葱，甜美的蔬菜与丰腴的羊肉相得益彰。侍酒师推荐了一款陈年马尔贝克，单宁柔滑如丝绸，与烤肉堪称绝配。
“敬门多萨，”来津泽举起酒杯，“敬美酒美食！”
饭后甜点是dulce de leche馅的酥皮卷，配以甜型马尔贝克。周艳景通常不喜欢甜酒，但这杯琥珀色的液体有着完美的酸度来平衡甜腻，像液体化的阳光。
回旅馆的路上，节日仍在继续，街头乐队和舞者的身影在夜色中晃动。周艳景的味蕾和心灵都被这一天填满了——从高海拔葡萄园的精致品鉴到丰收节的质朴狂欢，再到顶级餐厅的艺术性呈现...门多萨用不同层次的美酒美食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明天我们去智利，”来津泽宣布，“穿越安第斯山脉到圣地亚哥。准备好从葡萄酒到海鲜的转变吧！”
周艳景站在旅馆阳台上，望着月光下的葡萄园。安第斯山脉像沉睡的巨人横亘在地平线上，雪峰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明天将是新的冒险，但此刻，她只想让门多萨的味道——阳光亲吻过的葡萄、葡萄藤熏烤的羊肉、高海拔马尔贝克的复杂香气——在记忆中多停留一会儿。
这次美食之旅已经过半，每一站都像一款独特的葡萄酒，有着自己的风土、性格和故事。而智利，这个狭长的国度，又将带来怎样的味觉惊喜呢？她期待着，就像期待一款从未品尝过的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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