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京都的天空呈现出难得的澄澈。长公主府邸的后花园中，几株早开的梅花凌寒绽放，暗香浮动。莲央（李云睿）独坐凉亭，面前摆着一局残棋，黑白子交错间暗藏杀机。她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久久未落，目光却落在远处那个正大步走来的红色身影上——叶灵儿。
少女今日依旧一身利落劲装，只是眉宇间少了往日的飞扬神采，多了几分阴郁。她走到亭前，草草行了一礼："殿下。"
"坐。"莲央示意对面的石凳，声音比往日少了几分冰冷。自从上次在内库展示"惊神"臂弩不欢而散后，这是她们第一次私下会面。
叶灵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亭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风吹梅枝的沙沙声。
"有事？"莲央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扫过少女紧绷的下颌线。
叶灵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殿下，您说过，女子不必依附父兄夫君……这话可当真？"
莲央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看来叶家的联姻压力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她不动声色地落下白子："自然。"
"那为何——"叶灵儿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压抑的愤怒，"为何我父亲非要我嫁给李弘成那个草包！就因为他是什么狗屁世子？！就因为我叶家需要与皇室联姻巩固地位？！"她的拳头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棋局微乱，"我不服！"
莲央静静地看着少女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在【财权之眼】的视界中，那道属于叶灵儿的命运丝线正被"家族联姻"的枷锁勒得几乎断裂，却仍倔强地闪烁着不屈的光芒。纯净的愿力从她身上溢出，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浓郁。
"李弘成……"莲央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油头粉面、眼高于顶的纨绔形象。靖王世子李弘成，二皇子一系的重要成员，出了名的好色无能，却因身份尊贵而被不少家族视为联姻良选。"你父亲看中的，是他的身份，而非他这个人。"
"正是如此！"叶灵儿眼中燃起怒火，"父亲明知那厮整日流连青楼，武功连我三招都接不住，却说什么'女子终须嫁人'、'门当户对最要紧'！"她咬牙切齿，"昨日那厮竟还敢上门'相看'，一双贼眼在我身上乱瞟，我差点没忍住一刀劈了他！"
莲央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叶灵儿的直率与血性，在这个处处讲究礼法规矩的京都，确实如同异类。但也正因如此，她的命运丝线才能如此明亮，才能产生如此纯净的愿力。
"你想如何？"莲央忽然问道。
叶灵儿一愣，随即眼中燃起希望："殿下！您能帮我吗？您在内库研制新式武器，需要武者测试对吧？我可以！只要有个正当理由避开这门亲事……"
莲央没有立即回答。她抬手整理被叶灵儿震乱的棋局，指尖在棋盘上轻轻划过。借这个动作掩饰，她悄然调动【言灵·晦】，在心中对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李弘成，吐出了冰冷的诅咒：
"明日校场比武，你必当众出丑。"
无形的因果之线悄然颤动，命运的天平微微倾斜。
"本宫近日确实定制了一批新式护甲。"莲央放下最后一颗棋子，声音平静，"需要一名精通武艺之人测试性能，并给出改进意见。"她抬眼看向叶灵儿，"你可愿担此任？"
叶灵儿眼睛一亮："愿意！"
"为期三月。"莲央补充道，"期间需每日向内库工坊报到，不得间断。如此一来，你父亲至少三个月内无法议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女一眼，"三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
叶灵儿瞬间明白了莲央的暗示，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猛地站起身，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将礼："灵儿谢过殿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必。"莲央淡然道，"记住，你只是为本宫测试护甲，别无其他。"
叶灵儿重重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那道命运丝线上的枷锁，似乎也因此松动了几分。
"去吧。"莲央挥了挥手，"明日辰时，内库工坊见。"
叶灵儿兴冲冲地离开了，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莲央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梅林尽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帮助叶灵儿对抗家族联姻，无疑是在挑战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风险极大。但为了那股纯净的愿力，为了混沌珠的修复，她必须这么做。
"殿下好雅兴。"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莲央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但转瞬恢复如常。她缓缓转身，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小径上的华服男子——二皇子李承泽。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价值连城的美玉，手中摇着一柄泥金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闪烁的精明算计破坏了整体的儒雅气质。
"二殿下不请自来，倒是让本宫这园子蓬荜生辉。"莲央的声音恢复了长公主特有的冰冷疏离，同时悄然开启【财权之眼】，观察二皇子身上的愿力流动。
在李承泽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代表着庞大的财富网络。但与其他权贵不同的是，这些丝线大多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如同透支的血脉——二皇子一系的资金链，显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而在这些暗红丝线的尽头，莲央清晰地看到了几个关键节点：北齐的秘密借款、地下钱庄的高利贷、甚至还有……内库被贪污的那部分资金！
"皇姐何必如此生分？"李承泽笑吟吟地走近，自顾自地在叶灵儿方才坐过的石凳上坐下，"承泽今日来，是有桩好事要与皇姐分享。"
莲央不动声色："哦？"
李承泽压低声音："听闻皇姐近日清理内库，明家那帮蛀虫确实该杀。不过……"他眼中精光一闪，"明家背后是谁，皇姐想必心知肚明。太子那边，可是很不高兴啊。"
莲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二殿下是来当说客的？"
"非也非也。"李承泽摇着扇子，"我是来给皇姐送一份大礼的。"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推到莲央面前，"太子与北齐密使往来的证据。只要皇姐愿意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让那批军械顺利出库……"
莲央没有碰那封信。她太清楚二皇子的把戏了——所谓的"证据"，多半是栽赃。而所谓的"军械"，则是二皇子急需用来武装私兵的装备。资金链濒临断裂的他，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二殿下高看本宫了。"莲央淡淡道，"军械调配，自有兵部章程。本宫只管内库账目清楚，至于其他……"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承泽一眼，"还是各安天命的好。"
李承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皇姐果然铁面无私。不过……"他忽然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皇姐近日对叶家那个野丫头颇为关照？还特意安排她测试新护甲？这可不像皇姐的作风啊。"
莲央心中一凛，但面上丝毫不显："本宫行事，何须向二殿下解释？"
"自然不必。"李承泽笑得意味深长，"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堂弟李弘成，对叶家小姐可是痴心一片。若他知道皇姐在中间……"
赤裸裸的威胁。
莲央眼中寒光乍现。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承泽："二殿下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李承泽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收起折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皇姐何必如此？承泽只是好意提醒。毕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北方——庆帝宫殿的方向，"父皇近日对皇姐的种种'新政'，可是颇有微词啊。"
莲央冷笑一声："多谢二殿下关心。若无他事，本宫就不送了。"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李承泽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拂袖而去。临走前，他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皇姐好自为之。这京都的风向，说变就变。"
待二皇子的身影彻底消失，莲央才缓缓坐回石凳上。方才的对峙消耗了她不少精力，原身的执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二皇子的威胁不足为惧——【财权之眼】已经看穿了他资金链的致命弱点。只需在关键节点轻轻一推，这座看似华丽的纸牌屋就会轰然倒塌。真正令她担忧的是，二皇子对叶灵儿之事的关注。这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
莲央低头看向棋盘。黑白子交错间，她仿佛看到了京都错综复杂的权力格局——太子、二皇子、军方、言官清流……而她，正试图在这盘死局中，为叶灵儿、范若若这样的棋子，争得一线生机。
"殿下。"新任大管事的声音从亭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靖王府送来请帖，邀请您三日后观摩校场比武。据说……"他犹豫了一下，"靖王世子李弘成将亲自下场，展示新学的枪法。"
莲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李弘成是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英武"了。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言灵·晦】已经为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备一份厚礼，回复靖王府，本宫会准时到场。"她轻声道，指尖轻轻敲击棋盘，"另外，通知工坊，那批给叶灵儿测试的护甲，再加一套女子轻甲，要最好的材料，最精巧的设计。"
大管事领命而去。莲央独自坐在亭中，望着满园梅花，思绪却已飘向三日后的校场。在那里，李弘成将当众出丑，叶灵儿将获得展示武艺的机会，而她，将在这场看似平常的比武中，悄然推动命运的齿轮。
微风拂过，几片梅瓣飘落棋盘，恰好覆在一处关键劫争上。莲央轻轻拂去花瓣，落下一枚黑子，杀机毕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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